纷闹了一整天的湘林馆终于以这场法事的结束落幕了,院子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徐嘉萱走在这座院墙的外围小路上,只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两个不同的天地。
前一刻还是屋瓦整洁的家宅,后一脚却像是踏足了无人入足的荒凉人家,地上画着一个很大的圆圈,圈内满是用朱砂画着诡异的字符,黄裱纸铺了满地。
用脚踩上去还能听到纸与纸之间的摩擦,沙沙作响的质感听着与那落叶没有什么区别,可每踩下去一脚都是沉重的,好像是在对她自己的一种宣判。
整个镇国公府里的人都在说她母亲的院墙之内闹鬼,她日日在湘林馆里来,几时有鬼出没了?
要她说不是这湘林馆里闹鬼,而是整个府里的人心中有鬼,只不过是在找个由头故意而为之罢了。
她知道的,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她是个姨娘所出,所以即便是府中的大小姐,也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没有嫡出的身份,长相再出众也不过是人人口中那个长得还不错的丫头。
沈氏待她好,不过是因为有着嫡母的身份,不想落个苛待庶女的骂名,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老夫人待她从前也是淡淡的,只是在她越发乖巧懂事之后,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才有所改变,她记得那一年的夏天正巧遇上骤雨,她遇见了刚从佛堂出来的祖母,老夫人被困在雨中,站在凉亭处等候雨停。
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便将自己的伞塞到了祖母身边伺候的嬷嬷手中,自己跟着丫头淋着雨跑了回去。
她记得就是从那天起,祖母第一次派人过来给她送了好些吃的穿的用的东西,从前她可是只有在旁艳羡那些料子和花色的衣裳,那一天她也有了,而且不止是一套。
所以从那天起她就明白,想到得到这些好的衣裳和首饰,她就必须要懂事,必须要得到祖母的欢心,这些是她的生母所不能给的,也是沈氏不会给的。
而这些只有老夫人才会毫不吝惜地给她。
可是她做了这么多依旧改变不了她是庶出的身份,这一次刘姨娘中邪的事情,她原本是想要在跟前尽孝的,毕竟刘姨娘是她的生母,虽然给不了她老夫人所能带给她的尊荣,但刘姨娘对她也是极尽疼爱的。
她每日都要去湘林馆探望刘姨娘,看她亲自服了药睡下才从院子里出来,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孝心却反被人担忧会将病气过了过来,届时不光是刘姨娘一个人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连自己也会是刘姨娘那般模样,整日病恹恹的,到那时满府将不得安宁。
天知道她听着这些话心中有多气愤难平,所有人都瞧见了她脸上的憔悴,却见不到她是为何才如此憔悴,她有试图问过自己,可发现这个问题自己也无法解答,因为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们自己的担忧。
他们怕自己也正如怕刘姨娘一般,时刻担心会将不干净的东西传到他们身上。
更令徐嘉萱伤心的是,她的长辈们竟然对此事也不闻不问,任凭下人们将话传得满府皆是。
虽然事后祖母虽然将绿俏那丫头处置了,但这一切并没有因着祖母的处罚而平息,反而在私底下传得越发盛了,直到昨日她听到竟然有人说真的在湘林馆外瞧见了父亲母亲的身影,还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喊声。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分明就是有心人在刘姨娘头上泼脏水,趁着刘姨娘病中故意构陷她。
徐嘉萱也托人悄悄去打听了,那个背后生事的人名唤作阿力,是个才进来不到一年的粗使奴才,这个人徐嘉萱有些印象,仿佛是去年替刘姨娘跑差不力,非但没有从刘姨娘这里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被姨娘斥责了一番。
姨娘从前有舅舅家的贴补,对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大方,阿力一定是见府里其他人从刘姨娘这里拿了好处,才想要在刘姨娘跟前露露脸,没想到却被挨了骂,听说他的家中还有一个病中的老母亲在等着钱买药。
是了,他一定是为着这个才在人前恣意造谣的,不然他一个在前院当值的奴才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刘姨娘的湘林馆来?
她原以为祖母会将那个造谣的阿力处置一番,没想到的是祖母竟然要在湘林馆前布坛施法。
昨日晚间在老夫人房里用完饭,与老夫人说了两句话便从康慧院出来了,在回自己的小院半路上忽然想起自己问玉屏姐姐要的新绣样忘了拿出来,她本想着晚上好好瞧一瞧的,第二日便琢磨着动手做起来,希望能赶在仲秋节前送给祖母。
谁知脚才榻上康慧院花厅的台阶,就听到屋内祖母与两位婶婶说着关于法事的事情。
她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自己如何回到娇兰院的都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他们要在刘姨娘的湘林馆前做一场法事。
这场法事,无疑是肯定了祖母的心思,她定然是相信了那个阿力说的谎话,可是祖母前些日子才说了,再也不准府里传出这样的话,若是有必然不会放过那个口上没把门的人,如今怎么又反悔了呢?
她想不明白,可她知道,这场法事等同于定了刘姨娘的罪了,那经常出入湘林馆的她自然也逃不过众人的非议。
眼下,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她只能从祖母那里入手,只有祖母说不,这场法事才能停下来。
好在她没有找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
只是…徐嘉萱看着湘林馆月亮拱门两边放着的两坛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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