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只需半个时辰,但韩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刘伯捧着一柄飞爪走进屋来,模样与韩端想象中的大体不差,做工也非常精细,不枉了他等这么久。
让刘伯打造这一柄飞爪,当然不是拿来作为兵器,而是为了方便翻墙爬梁。
时间耽误得太久,拿到飞爪之后,韩端又再三叮嘱刘伯看好铁铺,然后便心急火燎地回了孔宅。
他和孔常约好的未时一起去拜访孔台,现在已经快要到申时,若再不回去,可就要爽约了。
…………
和孔台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孔台的家宅之内。
一番繁琐且又不可免的礼节和寒暄之后,韩端才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孔台轻摇着麈尾扇,长须飘飘,状似极有风度,但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市侩之气。
“张和乃忠义之人,而且还是我的属僚,于情于理,我都愿帮韩小郎君将他救出牢狱。”
“但这件案子终究是出了人命,不是二十万钱就能解决的,只县丞和县尉那儿,一人十万钱都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更何况苦主那边,不但要拿些钱帛出来赔偿,还要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出面安抚。”
“杜家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那杜三郎的大父曾任七品给事中,官场之上,很是有些瓜葛……”
孔台一口气说这么多,目的无非就是想多要点钱,但韩端仍然淡定地跪坐在孔台面前,等他说完了,才带着点戏谑地问:
“孔君,如今的市价,苍头不过五万钱,青衣也才八万钱,一个死囚,孔君竟然说二十万钱都不能买他一条性命?”
孔台轻笑一声:“韩郎君,账可不是这么算的,那张和弓马娴熟,武艺出众,岂是寻常苍头可比?能得此人效命,郎君便是花上几十万钱,也是非常合算的。”
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韩端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更没有打算否认:“花几十万钱买个下人,这个价格还是太高了。”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正色道:“我尝闻孔氏山阴大族,自东汉末南迁以来,济困扶危,义名闻于江左,历六朝传承不绝,因此我才斗胆前来,请孔君再行此侠义之举。”
听到韩端的话,孔台脸上也是闪过一丝得色,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倒不至于因一名束发少年的吹捧就忘乎所以,但韩端说起孔氏祖上的辉煌,却还是让他感到与有荣焉。
然而,韩端话锋一转,又转到钱帛上来。
“孔君,二十万钱或许稍有不足,那我就给你三十万钱,无论上下打点还是安抚苦主,尽在其中,你看如何?”
孔台听韩端愿出三十万钱,心下顿时一喜,正要应承下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将右手的麈尾扇交到左手,又连连摇了几下,方才掩饰住心中急色。
其实这笔账他早就已经算过,县丞那儿十万钱不能少,县尉可以略少一些,至于杜家,给三两万钱意思意思就行。
杜三郎的牛车撞断了人家的腿,难道不需要赔偿汤药费?
这样算来,最少还能落下七八万钱,这已经比他一开始的估算要多得多了。
孔台眯缝着双眼,将未持扇的右手放到案几上,四个指头轮番敲击着几面,故作沉吟道:“张和乃忠义之人,我亦不忍心见他就此送命……也罢,我就勉为其难应承下来。”
“只是,这钱……”
这是典型的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不忍心见他就此送命?这家伙还真算得上是少廉寡耻。
韩端打心底看不起这人,但脸上却仍然一片淡然,他轻拍双掌,笑呵呵地说道:“孔君高义令人敬佩,此番张和若能脱困,孔君美名定然传遍山阴。”
“有孔君出手相助,此事自当无碍……明日此时,我会令人将钱帛送到贵府。”
孔台一收麈尾扇,轻轻颌首:“能与郎君共谋此事,也算是一桩美谈,郎君放心,只要钱帛一到,我就立即去找县丞县尉,想必他们二人,应该会给我三分薄面。”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只要钱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但若是钱不到位,他也不会主动去办这件事情。
这本来就是一笔交易,韩端脸上也没有露出不喜,只是征询道:“孔君,三十万钱得用几辆牛车来运,若直接运来府上,怕对孔君名声有损。”
“不如我将这笔钱存放进邸店里的钱柜中,孔君要用时随时可凭契据支取,既安全又方便,孔君觉得如何?”
邸店那边的钱柜,本来因为重建的缘故准备暂时关张,但那些客商宁愿不要利钱也要将钱帛存放在里面,因此只能继续维持经营。
韩端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将孔台发展成钱柜的客户,也算是为自家的生意尽一份力。
三十万钱将近三千斤重,搬运起来确实不大方便,只稍微想了一下,孔台便答应暂时将钱帛存放于钱柜之中。
确定下来之后,韩端提出想去看望一下张和,这对孔台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贼曹主捕贼、刑狱之事,县牢正在孔台的管辖之内,有了他带路,一路自然畅通无阻,一直走到最深处的死牢前,孔台才停了下来,向着黑漆漆的牢房喊了一句:“张和,有人来看你了。”
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声音来:“谁来看我?”
狱卒打开牢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臭味扑鼻而来,等这股味道稍微淡了一些之后,韩端才跨步走了进去。
昏暗的牢房里,原本躺在墙角乱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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