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蓉二人都有满腹言语要说,找了一个山洞,互诉别来之情。这一说直说到日落西山,意犹未尽。郭靖背囊中带着干粮,取出来分与黄蓉。
她边吃边笑,说道:“欧阳锋那老贼逼我教他九阴真经,你那篇经文本就写得颠三倒四,我再给他胡乱一解,他信以为真,已苦练了几个月。我说这上乘功夫要颠倒来练,他果真头下脚上的练功,强自运气叫周身经脉逆行。这厮本领也当真不小,把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四脉练得顺逆自如。倘若他全身经脉都逆行起来,不知会怎生模样?”说着格格而笑。郭靖也笑道:“难怪我见他颠倒行路,这功夫可不易练。”(数百年来天竺有一门瑜珈之术,其中头下脚上的倒练之法,流传全球,健身作用甚强,《射雕》读者声称此术传自宋代西域欧阳锋云。异术源流,真相难考,不必深究矣。)
黄蓉道:“你到华山来,想是要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了?”郭靖道:“蓉儿,你怎么又来取笑?我是要向周大哥请教一个法子,怎生将已会的武功尽数忘却。”将这些日来自己所思各节一一说了。
黄蓉侧过头想了一阵,道:“唉,忘了也好。咱俩武功越练越强,心里却越来越不快活,反不如小时候什么也不会,倒无忧无虑。”她那想到一个人年纪大了,必有不少烦恼愁苦,跟武功高低殊不相干。她又道:“听欧阳锋说,明日是论剑之期,我爹爹定要上山,你既不想争这第一,那么咱们怎生想个法儿,助我爹爹独冠群雄。”郭靖道:“蓉儿,非是我不听你言语,但我想洪恩师大仁大义,为人胜过了你爹爹。”
黄蓉本来与他偎倚在一起,听他说自己爹爹不好,一怒将他推开。郭靖一呆,黄蓉忽然笑道:“嗯,洪恩师待咱俩原也不错。这样罢,咱俩谁也不帮,好不好?”郭靖道:“你爹爹与洪恩师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若知咱们暗中设法相助,反不喜欢。”黄蓉道:“好啊,我起心弄鬼,那就是奸恶小人了?”说着板起了脸。郭靖道:“糟糕,我这蠢才,净是说错话,又惹你生气。”不由得满脸惶恐之色。
黄蓉噗哧一笑,道:“往后我不知要生你多少气呢。”郭靖不解,搔头呆望着她。
黄蓉道:“倘若你当真不再抛了我,咱俩以后在一起的日子才长呢。我真想不出你会有多少傻话要说。”郭靖大喜,握住她双手,连说:“我怎么会抛了你?我怎么会?”黄蓉道:“人家公主不要你,你自然只好要我这穷丫头啦。”
郭靖给黄蓉这一语引动了心事,想起母亲惨死大漠,黯然不语。此时新月初上,银光似水,照在两人身上。黄蓉见他脸色有异,知道自己也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道:“靖哥哥,过去的事谁也别提啦。我跟你在一起,心中也欢喜得紧呢。我让你亲亲我的脸,好不?”
郭靖脸上一红,竟不敢去亲她。黄蓉嫣然一笑,自觉不好意思,又转换话题,说道:“你说明日论剑,谁能得胜?”郭靖道:“那真难说得紧,不知一灯师伯来不来?”
黄蓉道:“大师出家遁世,与人无争,决不会来抢这个虚名儿。”郭靖点头道:“我也这么想。你爹爹、洪恩师、周大哥、裘千仞、欧阳锋五人,个个有独擅技艺。但不知洪恩师是否已全然康复?是否武功如昔?”说着戚然有忧。黄蓉道:“按理说,原是老顽童武功最强,但若他决计不使九阴真经上的功夫,却又不及另外四人了。”
两人谈谈说说,黄蓉渐感疲倦,轻轻倚在郭靖怀中睡着了。她一向身穿软猬甲,凡靠在郭靖身上,必惯于使得甲上尖刺不会刺痛郭靖,这姿势好久不摆了,久别重作,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开心。郭靖正也有蒙眬之意,忽听脚步声响,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的从崖后急奔而出。
那二人衣襟带风,跑得极为迅捷,看那身形步法,前一人是老顽童周伯通,后面追的竟是裘千仞。郭靖不知裘千仞用毒蛇威吓取胜,不禁大奇,心想在西域时裘千仞给周大哥逼得亡命而逃,怎么现下变得反其道而行?轻推黄蓉,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瞧!”
黄蓉抬起头来,月光下见周伯通东奔西窜,始终不敢站定身子,听他叫道:“姓裘的老贼,我在这儿伏下捉蛇的帮手,你还不快逃!”裘千仞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儿?”周伯通大叫:“郭兄弟,黄姑娘,快来帮我捉蛇。”郭靖待要跃出,黄蓉倚在他怀里,轻声道:“别动!”
周伯通转了几个圈子,不见靖蓉二人出来,叫道:“臭小子,鬼丫头,再不出来,我可要骂你们十八代祖宗啦。”黄蓉站起身子,笑道:“我偏不出来,你有本事就骂我爹爹。”周伯通见裘千仞双手各握一条昂头吐舌的毒蛇,吓得脚都软了,央求道:“黄姑娘,快来,快来,我骂自己周家十八代祖宗如何?”
裘千仞见靖蓉二人候在一边,暗暗吃惊,寻思须得乘早溜走,否则这三人合力,自己决讨不了好去,一到明日正午,那是单打独斗的争雄赌胜,就不怕他们了,当下双足一点,猛窜而前,举起毒蛇往周伯通脸上挨去。
周伯通挥袖急挡,向旁闪避,突然间头顶一声轻响,只觉颈中一下冰凉,一个活东西从衣领中钻到了背后,在衣服内乱蹦乱跳,又滑又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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