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山跨上一步,双臂划过捞抄,半路上将七枝镖尽数接过。他外号叫做“千手如来”,“如来”是说他面和心慈,“千手”却是说他发暗器、接暗器,就如生了一千只手一般,这抄接暗器,正是他生平最擅长的绝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没看清他如何出手,七枝金镖已到了他手中。烛光下见镖头带着暗红之色,他拿到鼻边一嗅,果有一股甜香,知镖尖带有剧毒。他是使暗器的大高手,最恨旁人在暗器之上喂毒,常自言道:“暗器原是正派兵器,以小及远,与拳脚、器械,同为武学三大门之一,只是给无耻小人一喂毒,便让人瞧低了。”
他随手将七枝金镖掷在地下,回头向商老太狠狠瞪了一眼,说道:“王维扬王老爷子何等英雄,他教人暗器喂毒么?教人这般卑鄙偷袭么?更何况以这般手段对付一个小孩。”这几句话大义凛然,王氏兄弟不由得暗自惭愧。
商老太见王氏兄弟低下了头,大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上商家堡来欺人?只可叹我先夫商剑鸣死后,八卦门中再没英雄好汉。我儿子年少,老婆子是女流之辈,只好容得你欺侮。”忽然放声哭道:“剑鸣啊,你一死之后,八卦门就只剩下一批狗熊了,只知道奉承外人,再没半个有骨气之人,能给门户争一口气。剑鸣啊,赶明儿起,我叫你儿子改投太极门,别让他在江湖上灰头土脸,一辈子让人看轻了。剑鸣啊,想当年你何等英雄,早知今日如此,这柄八卦刀你就该带入棺材,也免得在这里出丑露乖。”她哭一声,骂几句,将本已拾在手里的八卦刀抛在地下,又用脚踏,又吐唾沫。只气得王氏兄弟满腔怒火,可又不能当着外人之面和她争吵。
赵半山急欲带着陈禹离去,但见商老太以如此毒辣手段对付胡斐,自己一去,这小孩必遭毒手。他虽与胡斐毫无瓜葛,但事见不平,焉能袖手不理?向王氏兄弟抱拳道:“这孩子我今日就带了去,日后再谢二位盛情。”
王剑英还未答话,商老太却又哭叫起来:“剑鸣啊,你早早死了倒也干净,不必见到这般丢人现眼之事。你一个师弟号称八卦门高手,却斗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连看家门的一柄刀也让人家夺了。你另一个师弟更加怕那小孩,只盼他快些远远离开……”
王剑英给他激得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住嘴!”转身向赵半山道:“赵三爷,适才我师嫂之言,你都听见啦。今日不是在下不给赵三爷面子,只不过若凭这小孩如此而去,八卦门在江湖再难立足,兄弟也没脸做人。”赵半山心想:“这话倒也是实情。”向胡斐说道:“孩子,你怎地得罪两位王师傅了?快磕个头赔了礼,随我出去。”
赵半山见识老到,这一次却说错了话,他见胡斐适才将商老太这一带,身手虽然不弱,总是个孩子,那知胡斐天生豪迈诙谐,岂肯轻易向人低头?笑道:“赵三爷,你叫他向我磕头赔礼?这个我可不敢当。”赵半山一愣,心道:“这小子怎地如此贫嘴?”王剑英本想胡斐嘴里一赔礼,就此下台,也未必真要他磕头,听他如此回答,心中怒极,但不愿在赵半山面前显得少了涵养,仍不动声色,说道:“小兄弟,你武功果然不错,也怪不得你狂妄。来来来,王某领教你几招。”
胡斐跃到厅心,呼的一拳,迎面就往王剑英鼻子上打去。王剑英微微一笑,顺手还了一掌。
王剑英这一掌拍出去时轻轻巧巧,但掌到半路,已挟着一股疾风,向胡斐扑面击去。赵半山心道:“这姓王的家学渊源,掌上劲力果然非同凡响。”他生怕这一掌就将胡斐击得重伤,当即身子微向前倾,预拟于危急之时,出掌拍向王剑英后心,以卸掌力。
那知小胡斐身法奇快,上身侧过,王剑英这掌已然打偏。但王剑英是当世八卦门中第一高手,左掌打歪,右掌毫不停留,已自右上向左下斜劈下去。胡斐双拳挺举,啪的一响,这一掌正好劈在他拳上。
胡斐叫道:“啊哟,好痛!”蓦地里“沉肘擒拿”,伸手抓他左手“曲池穴”,这一招甚为怪异,王剑英一怔,向后跃开。商老太与马行空对望了一眼,心中均道:“怎么这孩子也会使这怪招?”原来当日阎基劫镖,与马行空动武,十余招怪招之中,就有这招“沉肘擒拿”。
王剑英一退即进,使招“猛虎伏桩”,探掌切胡斐左臂。胡斐半转身子,“钩腿反踢”,又是一记怪招。这一来,马行空等固然更加诧异,连见多识广的赵半山也暗觉奇怪。王剑英见他招法中隐含相辱之意,心道:“若不给你吃点苦头,可教人家小看了八卦门。”他虽与胡斐动武,心中却那将这孩子当作对手,一招一式,全是露给身旁的大名家赵半山观看,因之出手凝重,圆转如意,不敢失了半点名家身分,只因心有旁属,招数上竟不求狠辣,唯恐让赵半山小觑了,说一句:“名门高弟,岂能如此浮嚣?”这么一来,他掌法中固然没半点破绽,但要数招之间制住对方,竟也不能。
商宝震自幼苦练过八卦掌,见这位师叔出手平淡无奇,使的全是八卦掌中最浅近的招数,还道他忌惮赵半山,存心敷衍,无意真要击伤胡斐,心下暗暗恼怒。他那知王剑英这些平淡无奇的掌法之中蕴含数十年苦功,胡斐初时跳跳蹦蹦,怪招迭出,到得后来,已全在对方掌风笼罩之下。
王剑英掌力催动,渐渐将胡斐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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