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头陀伸手去拿酒壶,提在手里,赫然是把便壶,而且重甸甸的,显然装满了尿,不由得怒不可遏,左手反手一掌,把身旁店小二打得跌出丈余,翻了个筋斗。只听那瘦小汉子还在大赞:“好酒,好酒!香啊,香啊。”才知是他作怪,劈脸将便壶向他掷去。那汉子早有提防,身法滑溜异常,矮身从桌底钻过,已躲在头陀身后。便壶在桌上碰得粉碎,尿水四溅。众人大呼小叫,纷纷起立闪避。那头陀怒气更盛,伸出两只大手掌回身就抓。那汉子又从桌底下钻过。那头陀起腿踢翻桌子。大堂中乱成一片,众人早都退在两旁。
只见那汉子东逃西窜,头陀拳打足踢,始终碰不到他身子。过不多时,大堂中桌凳都已给两人推倒。碗筷酒壶掉了一地。那汉子拾起酒壶等物,不住向头陀掷去。头陀吼叫连天,接过回掷。两人身法快捷,居然都有一身好武功。
打到后来,大堂中已清出一块空地。那汉子不再退避,拳来还拳,足来还足,施展小巧功夫跟头陀对打。头陀身雄力壮,使的是沧州大洪拳,拳势虎虎生风。那汉子的拳法却颇为特异,时时双手在身侧划动,矮身蹒跚而走,模样古怪,偏又身法灵动。
青青笑道:“这样子真难看,那又是什么武功了?”袁承志也没见过,只觉他手脚矫捷,模样虽丑,却自成章法,尽能抵敌得住。程青竹见多识广,说道:“这叫做鸭形拳,江湖上会的人不多。”青青听了这名称更觉好笑,见那汉子身形步法果然活脱像是只鸭子。
那头陀久斗不下,焦躁起来,突然跌跌撞撞,使出一套鲁智深醉打山门拳,东歪西倒,宛然是个醉汉,有时双足一挫,在地下打个滚,等敌人攻到,倏地跃起猛击。他又滚又翻,身上沾了不少酒饭残羹,连便壶中倒出的尿水,也有不少沾在衣上。
斗到分际,头陀忽地抢上,左拳兜转,击那汉子后心,右掌直劈敌人胸口。那瘦小汉子前后受击,无法闪避,运起内力,双掌横胸,喝一声:“好!”三张手掌已抵在一起。头陀的手掌肥大,汉子的手掌远较常人瘦小,双掌恰好抵在头陀一掌之中。
两人各运全力,向前猛推。头陀左手虽然空着,但全身之力已运在右掌,左臂就如废了一般,不能再运力出拳。双方势均力敌,登时僵持不动,进既不能,退亦不得,均知谁先收力退缩,不免立毙于对方掌下,但如此拚斗下去,势不免内力耗竭,两败俱伤。两人俱感懊悔,心想与对方本无怨仇,只不过一时忿争,如此拚了性命,委实无谓。再过一阵,两人额头都冒出黄豆般的汗珠来。
沙天广道:“程老兄,你拿叫化棒儿去拆解一下吧,再迟一会,两个都要糟糕。”程青竹道:“我一人没这本事,还是咱哥儿齐上。”沙天广道:“好,不过这两个胡闹家伙性命虽然可保,重伤终究难免。”正要上前拆解,袁承志笑道:“我来吧。”缓步走近,双手分在两人臂弯里一格。头陀与汉子的手掌倏地滑开,收势不住,噗的一声,三掌同时打在袁承志胸口。青青和程沙三人大叫:“啊哟,不好!”同时抢上相救,却见他神色自若,并未受伤。原来袁承志知道倘若用力拆解或是反推,这两人正在全力施为,刚猛内力逼回去反打自身,必受重伤,因此运气于胸,接了这三掌,仗着内功神妙,轻轻易易的卸开了掌力。
头陀和那汉子这时力已使尽,软绵绵的瘫痪在地。程青竹和沙天广扶起两人,命店小二进来收拾。袁承志摸出十两银子,递给掌柜的道:“打坏了的东西都归我赔。好多客人还没吃完饭,你照原样重新开过,都算在我帐上。”那掌柜的接了银子,不住称谢,叫齐伙计,收拾了打烂的物事,再开酒席。众酒客纷纷过来道谢。
过得一会,头陀和那汉子力气渐复,齐来向袁承志拜谢救命之德。
袁承志笑道:“不必客气。请教两位高姓大名。两位如此武功,必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汉了。”那头陀道:“我法名义生,但旁人都叫我铁罗汉。”那汉子道:“在下姓胡名桂南。请教高姓大名,这两位是谁?”
袁承志尚未回答,沙天广已接口道:“原来是圣手神偷胡大哥。”胡桂南见他知道自己姓名和外号,很是欢喜,忙道:“不敢,请教兄长尊姓大名。”
程青竹把沙天广手中的扇子接过一抖。胡桂南见扇上画着个骷髅头,模样可怖,便躬身道:“原来是阴阳扇沙寨主,久慕寨主之名,当真幸会。”又见到倚在桌边的一根青竹,知道青竹帮中的人所持青竹以竹节多少分位份高下,这枝青竹竟有十三节,那是帮中最高的首领,便向程青竹作揖,说道:“这位是程老帮主吧?”程青竹呵呵笑道:“圣手神偷眼光厉害,果然名不虚传。两位不打不相识。来来来,大家同干一杯。”
众人一齐就坐,胡桂南与铁罗汉各敬了一杯酒,道声:“莽撞!得罪了!”铁罗汉笑道:“也不知从那里偷了这把臭便壶来,真是古怪!”众人一齐大笑。胡铁两人对干杯酒,便即化敌为友,两人性子相近,说得投机。
胡桂南知道程、沙二人分别是北直隶和山东江湖豪杰首领,见二人对袁承志神态恭敬,此人刚才出手相救,内功深湛,必定非同小可,只是未通姓名,也不敢贸然再问。他本来生性滑稽,爱开玩笑,这时却规规矩矩的不敢放肆。
程青竹道:“两位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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