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高文君,如今已为元文君,早列入元氏族谱,更封为郡主。你与李承志还有何来的翁婿之情?
元渊暗中腹诽,顺手接过,举目急扫。
信首只称呼了一句高司空,确无甚敬意。而信尾也无落款,就只一大一小两枚红印,且信中措词也极是严厉。
怪不得高肇怏怏不乐,更以为此非李承志所言?
当看到“若不听劝告,就莫怪我李承志六亲不认,翻脸无情”那一句,元渊悚然一惊,瞳孔几乎缩成了针眼。
字迹倒非是李承志亲笔手书,但这言语措词,却与李承志性情极为相符。且信尾赫然盖着“讨逆都督”的大印和李承志的私印。是以十之八九,这就是李承志的原话……
元渊疑声道:“为何?”
还能为何,只因李承志不但胜了,还是前所未有之大胜。故而他以为,你我皆是来予他抢功之辈。
当然,也确实是来抢功的。但谁能想到,这功劳能大到他高肇望而生畏的程度?
换他是李承志,也定会如此时一般:管你来的是外舅还是舅兄,谁敢抢,我就和谁拼命……
高肇故作不知,只是摇头道:“来人只称是承志遣往京中信使元昭之佐属,受元昭之命,来予我等传讯……元昭是两日前自岐州启程,故而最多明后日,元昭就会抵至弘农,到时见后便知……”
遣往京中之使?
不是送信,就是求援。
但李承志即已知朝廷驰援大军之所在,且措辞如此严厉,竟不许高肇入关,便知绝非求援。
莫非是……胜了?
元渊心中狂跳,猝一抬头,直戳戳的看着高肇。
高肇依旧波澜不惊:“莫看我,我确实不知。智远若是心急,便遣心腹急往岐州探问……”
弘农至岐州相距八百余里,便是再快也要两到三日。而最多两三日,元昭便能抵至弘农,故而我何需多此一举?
元渊本能的摇了摇头,又疑声道:“那眼下又该如何,你我进还是不进?”
“这还如何进?”
高肇点了点信纸,眼神幽冷,如两点寒星:“自是等见了元昭,详询岐州之近况之后,再行定夺也不迟。”
“但这一等就是两三日。数万大军迟迟不前,若是朝廷追问,你我又该如何应对?”
何需应对?
李承志即能警告予我高首文,自然也能遣骑八百里加急,往京中急报。
若是跑快些,应是今日就能抵达洛阳。到时满朝俱惊,怕是恨不得长一双翅膀,将我等拦在潼关以东。
故而若得知大军迟迟不进,朝廷莫说问责,满朝文武怕是都能喜极而泣。
可惜一场谋划,终是功亏一篑……
到底是哪个狗贼走漏的风声?
高肇越想越恨,竟不由自主的咬起了牙。
元渊满是不解,小声唤道:“司空……高司空?”
“哦……哦……”
高肇如梦初醒,稍一沉吟,又冷声道:“如实相告便可,还能如何应对?来人……”
“司空!”
“遣快马,八百里加急,将此信送往京中……而后再代我问一句朝中诸公:高某进,还是不进?”
元渊大惊,想要拦,却又想不出理由。
难不成就因这封信,高肇就恼了李承志?
稍一迟疑,心腹便领命而去。
元渊暗暗一叹:罢了。
既如此,还不如尽快告知予父亲,请他替承志斡旋一二?
心中思忖,元渊随意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看着其背影,高肇眉头越皱越深,纵成了一个“川”字。
看此情景,应不是元嘉?
这老贼巴不得高某人与李承志反目成仇,故而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知底理之人,就只四人、除过他高肇,元嘉,还余元英、元澄,也万万不会是这两个。
那还能有谁?
高肇脑子都快要炸了……
……
已是晚春时节,山野碧翠。牧丹迎风怒放,满宫飘香。
高英一袭红装,娇艳似火,漫步在华林园中。身后宫发挥无数,亦步亦趋。
行至景阳山下的清暑殿,便是还离着十数步,高英依旧感受到丝丝凉意。
清暑殿历来都是宫中藏冰之所,殿仓极大,可诸冰数万方。故而稍一走近,便觉寒意逼人。
一想到冰,高英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李承志,嘴角微微一勾,两颊浮出了两抹潮红。
算算时日,元晖与叔父均应已入关中。想来最多再过半月或两旬,李承志就能归京。
挨千刀的,莫说私信,竟邸报公文都要假手于人。这降只能寻些旧物睹物思人……
正自咬牙暗骂,察觉身侧有异,见昭阳宫内令正和一个太监窃窃思语。
高英依稀记得,应是自己殿中传讯的小黄门。
“何事?”
女官忙一正色,垂首回道:“太后,是南阳公主,称今日誓要得见凤颜,不然就跪死在昭阳宫外!”
好心情一扫而空,高英不由的有些头痛:高文君,你没完没了了?
“那就让他跪死吧!”
斥了一句,高英又觉于心不忍,怅然叹道:“罢了,摆驾回宫!”
高文君外柔内刚,不然也就不会在河西误以为李承志战死之时,悍然殉情。
故而她说跪,就一定会跪。
离立夏虽还有十数日,但洛阳暖的早。且已近正午时分,是以日头正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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