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至申时(下午三点),太阳刚刚偏过中天。空中起了一层薄云,似是在天穹上罩了一袭轻纱,连阳光都已无那么刺眼。
忽来一阵清风,吹的满山遍野的旗帜哗哗做响。无数的南军列成数道长龙,如蚂蚁般往汧河岸边集结。
不多时,汧阴城下便为之一空,只留下满地死尸。
元丽气的暴跳如雷:“为何要退兵?”
这一退,他“弃暗投明”、“阵前反戈”以谋立大功的企图岂不是当场落空?
而好死不死的,他又将昌义之得罪了个死。若昌义之怀恨在心,随意找个由头就能就地斩了他,他连投靠伏罗,叛逃吐谷浑的机会都没有……
为何退兵?
昌义之看了看马前诸将,目光依次从元丽、于忠、伏罗、候刚,并一众南梁军将的脸上略过,而后伸手一指:“抬上来!”
随着一声应诺,便有亲信抬了一口木箱,置于众人面前。应是早有交待,不见昌义之再有指使,几个亲兵便有条不紊的摆弄着其中物事。
众人见其搬出几个铁罐,去掉软塞,而后将其中如水一般的物事倾倒于水缸之中。
眨眼中,水面便浮上了一层油花,在阳光的照映下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看着像是柚油,但却无桐有特有的气味,反倒有些刺鼻。也更不像是猪牛之类的油脂。那东西除非熬化才会这般清,且肯定会冒着浓烟……
众将胡乱猜疑,又见昌义之的亲卫退后几步,接接一支火把,远远的抛进了水缸。
“哗”的一声,一股火焰冲天而起,惊的就近的军将急往后躲。
而但凡长眼的,无不骇的双眼狂突,毛骨悚然:于水中都能起火之物?
旷古未有,闻所未闻……
而如元丽、于忠、伏罗等人无不满脸古怪:这应是李承志那如附骨之蛆一般的火油,昌义之又是从何得来?
“莫猜了,这就是李承志送来的!便是用此物,魏军仅仅费时两个时辰,便攻克足有守军万余,坚如铁桶的清水城……”
昌义之长长的叹了一声,“而如今,李承志欲凭此物、并那天雷,绕后攻占陈仓以断我后路……试问诸位,若设身处地,换尔等为昌某,又该如何?”
众人皆知,定然不只这般简单,不可能李承志只是送来几罐火油,再恫吓几句,就能迫的昌义之退兵。
但昌义之身为名将,威名远播,故而麾下绝大多数之人都只是猜疑,心想是否何处又突生了变故,逼的县候不得不如此。
但也不乏愤愤不平之人……
“李承志称要直取陈仓,他就果真直取陈仓?当我元丽陈予陈仓之万余精锐,并你昌都督昨日遣派于城下的万五甲士是死物?”
元丽满脸狰狞,查着脖子嚷道:“可笑昌县候,昨日还取我等‘畏李承志如虎’、‘闻李色变’……而如今,昌都督竟也如我选装一般,被那李氏小儿吓破了胆?”
可怜于忠使出了浑身解数,百般阻拦、又拉又拽,竟都没挡住元丽。
待其一番痛斥出口,昌义之麾下一干南将无一不是脸色发紫,恨不得扑上来将元丽碎尸万段。
昌义之倒是波澜不惊,满脸的风轻云淡。略一摆手,拦下欲斥骂元丽的军将,才施施然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济阴王殿下自以为有与李承志决一生死之雄志,那便留下……”
说着他又回守头,看了看于忠、伏罗等人,“至于二位退是不退,悉听尊便。便是转身便投了那李承志,老夫也绝不阻拦……昌某就先行一步了……”
投个鸟毛?
如今麾下民壮已死伤殆尽,若他敢孤身一人去投,李承志就绝对敢将他就地缚住押往洛阳请功。
无论如何,也该回了陈仓,举万余之精锐一并投附,才能稍有些依仗……
元丽咬着牙不出声,于忠无奈,只好抱拳揖道:“我等自是随县候一并南退……”
伏罗也连声应着:“某自是唯昌县候之命是从……”
自百里滩一败,伏罗就已生出退兵之意。后硬是被元丽鼓动,称昌义之足有雄兵十万,且皆是精锐,未尝没有一搏之力,故而才留了下来。
如今昌义之一退,他留下等着被李承志赶尽杀绝么?
“那就起营:先退至南岸,待掘开上游河坝,使敌无法随后掩杀,便退回陈仓……”
随着昌义之一声令下,各军闻风而动,如潮水一般的往南岸涌去。
就只元丽与于忠,身后只跟着数十亲兵,好不落寞。
元丽左右一瞅,疑声问道:“侯刚呢?”
于忠黯然一叹:“方才见他与裴邃一道离去,应是随昌义之的前军一并撤了……”
随昌义一并撤了……那可是近万大军?
元丽怒极反笑:“哈哈……好个见风使驼、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已到此时,还能如何?
于忠已然心灰意冷,莫说骂,竟连生怒的心思都已淡了许多。只是冷声道:“此贼素来如此,除过见缝插针、谄媚奉承,再一无是处……也无需生恼,待退回陈仓,再与他理论也不迟……”
不然还能如何?
手底下就数十亲卫,便是此时去寻候刚也无济于是。
好狗贼,你且给爷爷等着,迟早让你后悔……
元丽咬着牙,硬生生的忍下一口恶气。又回过头,万般不甘的往汧阴城的方向瞅了几眼:李承志啊李承志,你若信我元丽,就尽快尾追而来。元某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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