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惟危,深不可测。
李氏白甲兵精甲坚,且有炸药这种跨时代的神物,自然在河西所向披靡,难逢敌手。再加李松一言九鼎惯了,久而久之,心态难免发生变化。
就如这次,他暗扣皇甫让,有意拖延予李承志商定出兵的时间,便是潜意识中的心态在作祟:郎君,也不一定总是对的!
确实是潜意识,但这种心态极其危险。而就在李承志近似承认“天人神授”之时,连李松自己都总识到了。
他以为,他这些天在岭北的所做所为、甚至是心中算计,都绝逃不过郎君的慧眼。
所以,李松又跪了下去。
“仆一直以为,隐匿西海只为权宜之计。只因西海距关中、中原过远,若关内突有急变,仆等鞭长莫及。
便如此次:若非郎君领军,提前近五旬予仆急令,而是战事已启后再出兵,待仆率兵赶至之时,怕已仗都已打完了。
故而仆便擅做主张,予六日前窦领方入高阙关,仆便命李时率甲骑三千,雷兵一旅,自北向南,连攻杜仑部十二族。
族中丁壮能杀则杀,族中老弱能逐则逐。只留近万妇人与三千壮卒,以备来年助我军予山北放牧……
且仆以为,我李氏儿郎虽只五千,但皆是悍勇如虎,以一敌十之辈。且有天雷之威利,占稳大碛当是无虞(大碛位于杜仑部族地之南,紧邻阴山。有大湖,所以又称大泽,也是漠南水草最为丰盛的一部分。但因靠六镇太近,所以成了两国之间的战略缓冲地带,并无胡族敢予此地放牧)。”
李承志悚然一惊:我道你怎的不派人来商定夹击窦领之事,而是只顾着抢?
原来只是仅仅数日,你竟将杜仑部灭了族?
他猛的站起来,不小心带翻了几案。笔墨纸砚跌了一地。
“咣啷……哗啦……”
一阵乱响,李松冷不丁的一个激灵,重重的将头砸在了地上:“仆知……有罪,请郎君责罚……”
看着李松,李承志眼角隐隐抽动,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松有罪么?
对李承志而言,不但有,而且很重。
并不是李承志圣母心发作,以为他将杜仑部灭族是大逆不道之举。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句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历史上这样干的汉将不胜枚举,如卫青、霍去病、公孙敖等。
以后还会更多:如唐朝的李靖、苏定方,明朝的徐达、常遇春、蓝玉,乃至朱棣……
李承志惊恐的是:李松的野心竟然膨胀到了如此地步?
他今日敢擅作主张,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为借口灭了杜仑部。难保明日不会翻过狼山,直取六镇。
甚至是逼着他这个郎君造反……
李承志更没想到,现在才只配备了地雷,白甲兵就能以三千之兵,连破至少还能召聚三万控弦之卒的杜仑部。
若配了火炮,更或是研发出突火枪之后呢?
只短短一年,白甲兵就成长到了如此地步。而偏偏,身为白甲军主帅的李松,野心就如长了翅膀的老虎,以为小小的河西已经容不下他,更以为李氏白甲已然天下无敌。
若长此以往,整个李氏都将被李松绑架在这辆战车之上,最终走向毁灭。
李承志甚至有一种冲动:就地解除李松的兵权!
但以什么理由?
连灭杜仑十二部,挟大胜之威,此时予山北的白甲兵而言,李松之威信堪称巅峰。若解了他的兵权,又如何与部众解释,其余诸将、士卒又该如何想他李承志?
造反大业才只开了个头,李承志就竟容不了手下心腹了?
一时间,堂内安静至极,静的让李亮心底发慌。
他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何还在远赴河西之前,四千白甲战兵能不能活着走到西海、能不能在河西站稳脚跟都未可知之时,郎君就布置了那般多的后手,且无一不是在防备李松?
那个时候,六叔虽只当一切不知,但未尝没有暗中抱怨过郎君。
但如今看来,郎君何等的有先见之明?
不,应该是早就断定了会有今日……
六叔,你真是糊啊?
李亮有心给李松求情,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正在畏难,李承志的眼神却突的一凝。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人心最是经不起试探,不然必无可堪信重之人,更无敢重用之人……还未发生的,毕竟还未发生。我就当这次是意外,当李松是无心之举……
这般一想,心中顿时轻松不少。李承志神色一缓,不急不徐的吐了一口气:“李松啊李松,你知不知道,若你尽灭杜仑部,再占了大碛,意味着什么?”
李松和李亮都不由自住的愣了愣。
怎就跳过了李松“违令不遵、阳奉阴违”这一茬?
李松心中惊疑不定,脸色隐隐发白:“仆自知死罪,但请郎君放心,仆对李氏、对郎君绝无二心……”
“此事暂且搁置,如何罚你,我日后自有定论……”
李承志轻轻的一挥手,“我如何问,你就如何答!”
会罚就好!
用郎君的话说:至少还能抢救一下……
李松心中一缓,不假思索的回道:“仆自然想过:若占下大碛,便如一根楔子,钉在了柔然汗庭与六镇之间。
因举族尽灭杜仑部,我等与柔然结转下血海深仇。而又因大碛紧领阴山,距六镇太近,故而六镇也都会视我等为眼中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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