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墓碑,一时间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我没有接话。片刻后,他又皱眉,似乎想起一事,小声地说:“但我听那个犬耳朵警察说话,事情好像有点蹊跷。祖父的死因不是烧伤,而是枪伤。其实是有人从身后用手枪射穿了他的头颅。”
或许是因为他在临死前说了什么讨嫌的话,有人看不过眼,就用手枪从他身后把他当场打死了吧。
我本来想要这么说,但如果真的说了,并且传到了徐盛星的耳朵里,他八成又要怀疑我是无面人了。因为只有在那天晚上,抢在他动手以前,射杀了徐全安的无面人,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我这么做,自然是有动机的。
毫无力量的语言,有时也会成为诅咒。如果徐盛星真的如徐全安所愿地杀死了他,那么就会在我们之间埋下不好的种子。这听上去很迷信,祖父杀了曾祖父,父亲杀了祖父,儿子就一定会在以后杀死父亲吗?当然没有这种道理。但是如果他照做了,并且记住了,那么以后当我们发生矛盾,甚至是当他知道我就是无面人的时候,他就会联想到这件事情。
人一旦失败,就会容易变得脆弱,容易变得相信宿命。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徐全安很可能就是相信了宿命,并且以预言家一样的口吻安排了徐盛星今后的宿命。但很遗憾,我对此全然不感兴趣。既然他那么喜欢陶醉于家族中人代代弑父的悲剧性,陶醉于这种子虚乌有的宿命感,那我也不介意“不解风情”一回。
与其陪着他完成这种毫无品味的行为艺术,不如直接打得粉碎,换个好心情。而徐盛星固然没能满足亲手杀死父亲的愿望,却也不至于因此而一蹶不振。
就如同之前所说,给他时间,或者推他一把,他就又是以往的徐盛星了。
“对了,家里那只甲鱼是你买的吗?”我问徐吉。
“我担心他最近没吃好,所以就在过来的路上买了一只。”他承认,又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我是想先杀掉的,但下不了手。蚂蚁之类的虫子也就罢了,那么大只动物,有点狠不下心。”
“我帮你杀就是。”
“嗯。”
“你会做甲鱼吗?”我问。
“我可以尝试。”他信心不足地说。
“我来做吧。”我对他笑笑,“你比较喜欢清蒸的,那么我就帮你做成清蒸甲鱼好了。”
他开心地点点头,又停顿下来,想了想,然后说:“不,还是红烧比较好。”
“放心,有两只呢。”我说,“还有,你之前不是说因为担心他,所以才买的甲鱼吗?”
“是的。”
“有这么对他说过吗?”
“没有。”
“回头记得说一遍。”我说,“适度地,而又真诚地。”
“有点难为情。”他说。
我强调,“总之要说。”
他认真想想,然后点头,“嗯。”
当天晚上,徐盛星胃口大开,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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