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吻了吻女儿,抬眸对老人微微一笑,唤了一声“父亲”。
老人悲喜交加未及应声,笑容就已凝成永恒,昙花凋谢。
“姐姐——”
秦王顾不得闺帷之礼,摔帘入内抱住泪如雨下的琰:“琰儿没事,寡人在这里。没事……”
老人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她撅起粉嘟嘟的嘴,缓缓睁开眼睛。
又丑又皱的新生儿在他眼里就是天仙:眼眸像母亲,鼻唇像父亲,一笑就开了花,眼里像藏了月牙。
老人顷刻间泪水纵横,血脉延续何其美妙,便是赔上所有也要让她活下来。
她要活下来,老人就不能走。
从此秦宫多了一位渔家翁,没有客卿之名也不入前朝之职,只在后宫做着卫国公主陪嫁。
孩子生而丧母,第一口**来自郑姬。
郑姬是秦王第一位妾,出嫁前号为新郑公主,嫁入秦宫册封郑美人。
郑美人诞下了长子扶苏,母子曾一度是甘罗与韩国周旋的托辞之一。
郑姬温柔,卫姬怯弱,郑卫二女并立后庭不见水火难容竟似双莲并蒂。
“你有扶苏呢,给姐姐添麻烦多不好?”
“她来给扶苏作伴正好,何故要另请旁人,嫌我不是好母亲?”
她像芙蕖开在盛夏的晴天,微微一笑暖得人心温柔一片。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梦中歌清婉绵长,小家伙没了母亲却一点没少母爱,当然也没少父爱。
父爱十分隐忍,隐忍到许多时刻秦王都有一指头戳死她的念想。
那日初见,琰在庭中折花被他鹰目虎视吓得魂飞魄散,穿花过廊躲到姐姐身后。
姐姐扶着硕大的肚子护住妹妹,有理有节有礼地把未来的妹夫骂得狗血淋头。
左一个君王之礼右一个圣人之道,气得秦王立刻让宗正下聘,六礼齐备娶了琰。
娶妻的礼法纳个妾?王上你也太任性了!
三宫太后给的气,秦王自然又算在琬头上,好在琬血崩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琬死了,臭脾气却传给了女儿。
一见就吐奶,一抱尿一身,一瞪,呵,小王八蛋还能瞪回来!
秦王皮笑肉不笑地捏一把圆脸,忍住把这块肥肉剁碎喂狗的心,揽女人入怀当额一吻。
“你若喜欢,就过继过来吧。”
“当真?”
“你欢喜就好。”
秦宫多了一位异姓公主,女子称姓不称氏,姬姓,名水,号清河。
“宗族大事,王上三思。”
“我女人喜欢,身为男人,宠自家女人有错吗?”
“山野粗人受不起!”
“又没封你,受不受得起得问她。”
她?一团肉伢!只知道吃奶睡觉,吃了睡,睡了吃……
让她唤一声父王,呦呵!奶都不吐了!
这是崽儿落地跟秦王的第一次默契。
秦王不能随便收养儿子,日后王位继承指不定多少烂摊子事。
女儿倒无妨,不过是多养几年然后嫁出去,白得一女儿,还捡个女儿她爷爷,多划算。
我是你孙女名义上的父亲,所以先生,你是不是得为你孙女的养父母排忧解难?
若这点恩惠就能收买了鲁仲连,千里驹一世清名也就白得了。
种花养鸟遛蛐蛐,除了与清河公主有关的,老人家都不闻不问不说。
只是老头子总喜欢与蒙毅那傻小子以及把他请到秦宫的蒙恬过不去。
两兄弟时不时就被秦王责罚,罚了又罚。
蒙毅的俸禄都罚到十六岁去了,他遵王命有错,不遵王命也有错,横竖都挨骂,哭都没处哭。
他又不能跑到苕华宫骂人,自打王弟成蛟误闯琰姬住处以后,无王诏,成年男人不能进。
而作为琰美人陪嫁,渔樵翁就在苕华宫剪花枝,种瓜果,亏得没海否则他还要结网打渔呢!
砍竹编篓抓泥鳅,莲池每天都有不幸的鱼鳖被他捞起炖汤送去给奶清河公主的郑姬补身子。
宫中纷传卫国那穷地方养出来的公主都一副穷酸样,娘家人都把禁宫当菜园子了!
伺候菜园子可不简单,播种培土浇水,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
琰姬抱着清河立在庭中,看那晶莹的水珠儿落上新发的嫩芽。
“老先生,这是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呢。”
“紫藤。楚国江南地才有的,这里很难养活的。”
“楚国江南?是吴越故地吗?”
“对。”
“听姐夫说过,他小时候就住在西子浣纱的地方……”
琰忽然顿住,落下两行泪。
卫国几乎被秦国灭国,她却在秦王怀里承欢。
她不由自主地抚着小腹,那里是她与秦王的孩子。
无论当初如何委屈,自从有了身孕,那个高高在上的征服者,忽然不那么可恶了。
日光洒落宫裙,朦胧出一层晕影,她望着天上的云,看不清那个人的心。
“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秦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老先生笑:“他天天睡在你身边,你还来问我这个糟老头子?”
“我看不清楚,他的喜不是喜,怒也不是怒,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真正开心,什么时候真正难过……”
“他,是王。人有喜怒哀乐,王啊,更多的是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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