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彼时夏军与郓城之间的相对位置来说,注定了是王伏宝先接到澶渊之战的结果。
于是待到日落黄昏,本以为今日战事已毕,正埋火造饭的唐军突然就迎来了夏军的全面进攻。
王伏宝命本部三万前军全部压上,自西、北两个方向展开全面进攻。另遣一部以木排绕行大野泽,从水门进攻城东。只留下城南一处缺口。
当然其用心也是很直白的,非是什么围三阙一,因为殷秋率领的两千骑兵就在城南十里外盘桓列阵。要是何潘仁敢从这个方向跑,瞬间就会陷入到被万军追杀的逆风局中。
“顶住!一定要顶住!”
“石砲不要停!没石弹了就拆房子,放石砖!”
“亲卫营!堵住缺口!一定不能让敌人冲进来!”
城北门楼之上,何潘仁持刀奔走呼喝。眼见夏军势大,堵得了左面就堵不住右面,许多士兵心生怯意,已然开始畏缩不前,便带亲卫营扑到最前,以身来振奋士气。
“儿郎们!夏军只是人多,没什么好怕的!”
“你们的甲胄更坚,刀剑更利!他们只是一群缺衣少食的难民!而你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子!”
“儿郎们!尔等只须斩下五个敌首,咱们就赢了!”
“五个敌首,其功可晋百人长!功勋就在尔等眼前了!杀啊!”
何潘仁在怒吼,他的亲卫营在怒吼,随后带人杀到的张子惠与柳崇礼也都在怒吼。先是各营兵头受到感染,怒吼着扑向阵中。随即士兵与上城的青壮也都振奋起来,与敌扑杀在一起。
论甲兵之利,唐军自是冠绝诸侯的。
李大德的兵工厂虽还做不到给长安的兵马换装。但老李自得了长安,老杨存的那点家底他是一点没客气的全笑纳了,出征在外的兵卒人手一套两当甲还是做得到的。
这就造成了唐军的单兵素质高于其他义军的错觉,只要是短兵相接,几个敌兵围着一个唐军士兵砍反被后者一一砍到的例子屡见不鲜。毕竟同样装备的士兵,在夏军这边至少也得是营头级的,普通士兵了不起就有件皮甲而已。
可当人数上升到一定程度,尤其是敌军悍不畏死,杀掉一人又扑上来数十人后,便是再怎么以一当十,其心里所面的压力也是极其巨大的。
“大将军!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张子惠此时的声音都是抖的,非是怕死,而是眼见敌军杀之不绝,天色又越发见暗,已生绝望之心。
“撤?”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时刻问,答案或有不同。
何潘仁心知这个时候撤,走不多远就会被骑兵追上。在这等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与骑兵野战,根本就是找死。但其出口的答案,却仍是之前的说辞:
“敌军疯狂,说明顿丘战局有变,那张青特说不准已然败亡!此乃他们最后的攻城之机!一旦淮安王抵达,死的就是他们!咱们只要坚持到入夜,敌军必退!”
“可是……”
前者心说就眼下这种打法,怕是等不到入夜他们就要死光了。可不等出口,何潘仁已是怒吼:“没有可是!必须坚持!敢乱某军心者,杀无赦!”
“喏!”
似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张子惠未再言语,转身再次扑向城头缺口。可就在这时,许是因为城墙压力太大导致弓箭受阻,夏军抓到机会,终于把攻城锤推到了城下。
“哐!”
只一声,感受到震颤的何潘仁便脸色大变,呼喝亲卫集合,向墙梯跑去。
“刀车呢!把刀车推来!”
“弓箭营!快随某堵门!”
“大将军!城中没有刀车!说是此前被许逆拆掉做船了……”
待冲到墙下,迎面跑来的兵头一句话差点没把他给噎死。
这会儿也顾不上追究瞒报责任的时候了,眼见甬道之下闷响连连,门闩坚持不了多久,前者便急忙安排弓箭手分段站位,对准甬道。
任谁都知道,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其实城池已然在失守的边缘了。毕竟古代的巷战,就没听说过有守军打赢过的。
何潘仁叹了口气,想不通原本大好的形势,怎么就成了眼下这等局面。
可惜战场并不会留给人太多的思考时间,不等思绪飘远,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城门闩被撞断,高大的城门应声而开,渐渐往两侧。
“准备!”
身前三段列阵的弓箭手弯弓拉箭,但与此同时,在城头起伏不断的喊杀声下,众人耳边又隐隐传过一片密集的“哚哚”声,听得格外真切。
“好耳熟的动静……”
有兵头嘟囔了一声,而阵后的何潘仁已然色变,急忙怒吼:“避箭……”
可惜为时已晚。
随着城门大开,还不等众人看到敌人的影子,密集如蝗的羽箭已是迎面而来。
夏军的前军指挥显然也有两把刷子,许是早就想到了对方会在城门下抵抗,本着不管有没有,先射丫的想法,都等不及城门大开便令士兵以弓箭开路。
羽箭齐射的范围随着城门开向两侧而渐次扩大,对面唐军的弓箭手都来不及反应,便纷纷被射中,倒在血泊之中。
“大将军!”
“大将军小心!”
一支羽箭擦着何潘仁的脖子飞过,周围亲卫持盾上前,却被他抓住一人,咬牙急促道:“你去寻子惠!告诉他,即刻协助长史退守城南!待到入夜,带大伙走白沟水突围,去金堤关寻司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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