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丑时一刻,寿阳县城。
事实证明,人类是没有极限的,在死亡的胁迫下,什么极限都只是中点。
翟松柏入城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就哭了,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作为领兵者,这种表现是很丧士气的,但他控制不住。
鬼知道他这一天都经历了什么,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路的心悬得都要崩溃了。直到此刻,逃出生天的感觉才算真正降临。
这是自由的感觉,这是飞一样的感觉,这是颤抖的感觉!
这样的突如其来,这样的炽烈,这样的叫人感慨万千。
好在并没有人去在意他,大家的情况都差球不多。士兵们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加速奔过城门。一进入城中街道便纷纷栽倒,直接往地上一躺,说什么也不动弹了。
但翟松柏还不敢休息。
隋军的阴影挥之不去,一想到晋阳城外的景象他就背生冷汗。
所以此刻哪怕他也无比的想要往地上一躺,什么也不管,可还是硬逼着自己拖着酸痛的双腿爬上城楼,布置防卫。
他知道隋军就追在身后,随时都可能兵临城下。
留守寿阳的士兵不过两千,眼下却成了这城中唯一还能动弹的人。被翟松柏指挥着爬上城墙,同时拆卸城中建筑,准备礌石滚木。
时间慢慢过去,隋军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实际上一过燕岩,隋军就不追了。
他们也累。
李世民再怎么想趁势拿下寿阳,也得考虑实际情况。眼下这种天色杀进城内,分不清敌我的士兵会把整个县城变成一个血肉磨盘,谁也别想活着出来。
他在等黎明。
那时候跑了一整天的敌兵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刻,突然发起进攻,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此时,另有一处战场,也在等待黎明。
虎牢关。
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气,城头随处可见斑斑点点的血迹和断裂的羽箭。
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走过城墙?小心的注意城外的动静。守关的士兵则靠在城墙垛下?抱着兵器发出鼾声。偶有歪倒一旁撞到别人的,瞬间便是一连串的拔刀出鞘。
云定兴不愧是大隋朝最贪生怕死的典范?驻荥阳的左武卫离的最近?却始终只是嚷嚷,没挪过地方。反倒是洛阳最先反应?两万在京府兵迅速东进,直抵虎牢关下。
带队的是右御卫将军张瑾。
这位老将军一辈子都活在宇文述的阴影里?战功比不过人家?恩宠比不过人家,就连脾气和胆子也照样比不过。甚至于同殿为臣,后者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踹他,而他连还嘴都不敢。
好在老宇文已经死了。
当来护儿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带兵去打虎牢关时?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将几乎喜极而泣。
被压了一辈子,终于轮到自己崭露头角了嘛?
当然不是!
就以他的存在感而言,杨广哪怕想到李渊的小舅子都未必想得到他。更何况这会儿老杨还发着高烧,脑子都烧迷糊了。
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没得选。
杨义臣和王世充都在路上?屈突通与卫玄远在大兴,云定兴以提防瓦岗的名义躲在荥阳装死。樊子盖也不知咋就感冒了?鼻涕挂得老长。
来护儿本想自己带兵前来,但遭到了萧皇后以及裴矩等众臣的一致反对。
眼下洛阳便只他在统筹全局?比起虎牢关来,保护皇帝才是重中之重。
没奈何?夺取虎牢关的重任就砸到了张瑾的头上。
张瑾也不负所托?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调军出征?引两万府兵急行军杀奔虎牢。然后就被以逸待劳的裴仁基狠狠教训了一顿。
虎牢关要这么好打,云定兴早就跑来抢功了,还能轮得到他?
单是关城下的护城河,就不知要填多少尸体进去才能摸到墙头。
裴行俨与罗士信在城头巡视,不时低声交谈,并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
这样的夜巡每个时辰都有。大家分配好了时间,到点儿便会出现。目的并不是防敌军爬墙打洞,那是巡逻士兵的事。他们是来防止巡逻的士兵偷懒的。
“这天一亮,张瑾便又要开始进攻了!家父说此人用兵平平无奇,无谋可言。可某观日前的攻城,倒也似模似样的,不像是个草包。”
裴行俨话音落下,便听罗士信笑道:“若说无谋,他摆开架势来打便是最大的谋了。吾等除却守城,别无他途。如同此前在济阳,便是小虎子知我等底细,就真敢出城来攻么?”
前者愣了愣,随即摇头失笑。
“他不敢!因为他败不起!所以眼下咱们也不敢!”
“放心吧!某观这些府兵有战意无战心,便知此人空具表象,内里虚无。似这等兵将,来多少某都不惧!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呢!”
罗士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点头之余,却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这位老兄今天咋变聪明了?
“士信,”
裴行俨顿住脚步,转身看着这位并肩多年的兄弟,低声道:“有句话,某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你和叔宝当面说。此间之事,是某连累了你二人前程……”
“嘿!裴守敬,你何时也变得娘们儿唧唧了?”
罗士信打断了他的话,让诚恳脸只维持了两息的裴行俨大怒,一拳就擂了过去。
“你放屁!老子给你脸,你还真敢往上爬!”
两人自城楼嘻嘻哈哈的打闹,待把远处睡得正香的士兵吵醒了,便又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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