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去香江干什么,大家都很清楚。除了领头的阿泰,其他三人都是头一回,这一步踏出去就回不了头了,事到临头,波仔和八斤的心里都有几分沉重。
李根在犹豫,虽然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但犯罪二字对于他来说仍然不是那么容易,毕竟一直以来,他在学校接受的教育、在部队接受的培训、在社会上接受的观念,都不允许他轻易越雷池一步。他虽然有这个能力,但生活也没有逼到他非走到那一步不可。
但是在这个世界,李根接收到的信息让他完全理解阿泰、波仔、八斤三人的选择——贫穷、几十年看不到希望的贫穷,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今晚这一餐饭,家人齐聚,男女老少每个人都知道这四个汉子要去香江干什么,所有人都默契地不提,只埋头大吃,用平时难得一见的鸡鸭鱼肉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四个汉子每一个人背后都承载着一个家庭的希望,这希望沉重,不容破坏。
一九八四年,巨变的时代刚刚开始,底层乡村封闭的外壳被撬起一丝裂纹,躁动翻涌,希望与绝望同步,泥沙与金石俱出。
这样的时候想发财,李根不用去犯罪。但在此时,看着其他三人幽幽的目光,看看屋里吃喝热闹的家人,李根只能沉默。一切准备就绪,蓄势待发,已经下不了船了。
抽好了烟,四个人回到屋里。不多久宴席散去,吃饱喝足,纷纷归家。李根背着睡着的孩子满崽,老婆阿英在身前举着根柴火照明,一家人默默地踏上归途。
乡村的冬夜黑沉沉、静悄悄、冷飕飕,唯有这根举在半空的柴火,火焰橘红、声音“噼啪”,能让人感到一些温暖。
跟着阿英在田埂上七绕八绕了一会儿,李根来到自己的家门前。与阿泰那里差不多一样,可见的贫穷一眼而至,土院坝、土墙、一半茅草一半瓦的屋顶、杂乱的柴草,小小的三间房。
灰扑扑的木门并没有上锁,阿英一把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屋里很黑,阿英摸出一盏油灯,用手里的柴火点燃,招呼了李根一声:“把满崽放在床上。”然后拿着柴火转身出去,旁边另一间屋的木门随即也响起了“吱呀”一声。
昏暗的油灯放在靠墙的一张小方桌上,微弱的光芒照出灯后坯土墙上几道深刻的裂痕。屋里空荡荡的,正面一架旧木床,上面罩着的蚊帐打了好几个蓝布补丁;右边两张高脚凳上,重叠放着两个不大不小的柜子,上面的红漆斑驳脱落。除此之外,屋里就再没有什么家具了。
李根把背上的孩子放到床上。旁边的两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也是好几处各色补丁。李根伸手掀开被子,就要给孩子盖上。
“等一下,还没洗呢!”阿英再次进了屋子,在李根身后出声阻止。
李根回头,阿英手里端着一个木盆,里面的毛巾浸在热水中袅袅生烟。
“端着。”阿英递过来木盆,李根接过,阿英拎了毛巾,坐在床边给床上熟睡的满崽擦脸擦手。
“咿——这孩子,整的到处是油!”阿英一边麻利地动作,一边嫌弃地发声。
李根仔细一看,小孩腮帮仍然鼓鼓囊囊的,还包着东西。他放下手里的木盆,伸手把满崽嘴里的东西往外掏——全是肉渣。
“唉……可怜满崽好久没吃肉了,今天吃得太馋了……”阿英心疼了,捧着满崽的脸,轻轻地给孩子擦嘴。
屋里油灯忽暗忽明,场面静谧。
面前的女人是自己的老婆,她似乎在埋怨?又似乎在撒娇?李根从来没有如此的经历,不知道该说什么,习惯地沉默起来。
阿英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一个站一个坐,挨得很近,一男一女,静静地气氛让李根感觉尴尬,他把手里的木盆稍稍移动,横在两人中间,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话:“……以后都有肉吃。”
阿英忽地转身,“啪”地一下把毛巾打在李根身上,不顾中间的木盆,双手使劲抱住李根的腰,身子紧紧贴上去,头深深地埋进李根的胸膛,沉默了有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肉真好吃!”
李根身体轻微一震,全身僵直,不敢动一下。
阿英头埋在李根胸膛不动,用手把两人中间碍事的木盆放到桌子上,身子重新紧贴了上来。
李根撒着双手,犹豫着,慢慢的,把手放到阿英背上,轻轻抚摸。
屋外起了冷风,吹得木门轻晃,发出“吱吱”地轻鸣。屋内,两个年轻的人互相用身体温暖对方,不觉一丝寒冷。
阿英身子不动,向后伸手,扯过床上的被子给满崽盖上,她在李根的胸前慢慢抬起头,两眼雾嘟嘟地望着他,“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要出去了舍不得呀?”
阿英的声音糯软,李根感觉全身酥麻酥麻的,暧昧的氛围让他有些沉醉,喉咙含混着,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耳边随即响起“呼哧、呼哧”地喘气声,阿英的嘴唇顺着胸膛寻了上来。
……
李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晚,感觉很美妙。
在现实世界里,他从小就沉默木讷,不喜欢与人交往,生活中一直没什么朋友。后来参军,在部队里训练、生活、出任务作战,更是与社会完全隔离。现在他才退伍没多久,总觉得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难以融入,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就连与父母、哥嫂这样的亲人交往,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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