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大婚,阖城上下彻夜歌舞,自然是热闹非凡。
但往往,倘若一处喧闹,其对面必然也会有一片静谧。
孙伏都正在那处静谧之中,这处隐在黑夜中,静谧的令人悚然。
他手扶腰间佩刀,一脸阴霾,站在黑暗中,似是等人,已是站了很久。他也不虞被人打扰,他知道执衅行事做派,方圆一里之内人畜勿近。
忽闻身后一阵风吹草动,来了!
孙伏都一个转身,拔刀便朝身后砍去,却听一阵桀桀尖笑,便见一个黑影闪开刀锋,鬼魅般蹿到十步开外,一身黑衣,头戴儒生面具:
“呵呵哈,秉督恼羞成怒了么,不去找司马家小儿报仇,却来寻同僚麻烦!”
声音如铁器摩擦一样刺耳,孙伏都知道那是用了特殊器物卷在舌尖,改变了原声。
他一击不中倒也没有穷追不舍,只提刀指着那儒面黑衣人冷冷说道:“衅督办差,没头没尾没音没讯,而今酿成这种局面,某不砍你一刀,难消心痛之恨!有某砍翻你,却也省了法座亲自动手!”
那个黑衣人依旧是嘲弄的语气:“咱们执衅办事一向谨小慎微,尤其对执秉的官老爷们,唯恐哪里伺候不周,倒不知如何得了一个没头没尾没音没讯的罪名?”
“我且问你,司马白就在慕容军中,为何不告我知晓?”
先是独孤眷兵败,又有拓跋梁盖一众亲赵势力连根拔起,再算上之前辽东丢了张宾,赔光左司,孙伏都接二连三的折在司马白手中,今次再不找个人顶顶包,怕是不及回返邺都,便得有一道自裁诏书传来!
那黑衣人故作惊讶道:
“但凡秉督想知道,咱们便连慕容鸾xiè_yī的颜色款式也能报上!可区区一个司马白,委实不知秉督如此在意!说来也真是冤枉,咱可是明纸谍文报与执秉,慕容使团欲取独孤眷脑袋,是也不是,可错了一个字?秉督有否在意,更有否提醒独孤眷戒备?嘿嘿,等到酿成这样难堪的局面,却反过来借司马白之事抱怨,哎呀,这也算是君子之道么?”
连翻诘问,孙伏都差点被噎死,他明知这是执衅的暗害手段,却对这等冠冕堂皇的官场做派无可奈何,挑不出丁点毛刺!
他只得咬牙切齿道:“只这一句话顶的什么用!换作谁人能信?某是应该当自己译错了谍文,还是应该怀疑执衅痴人呓语?区区司马白?某实不敢相信,这竟是出自衅督之口!你不见是谁砍了独孤眷的脑袋?!司马白是区区小儿,但就这个区区小儿抢了张宾,杀败我龙腾左司,砍翻支帅大纛,你执衅管的便是谍析刺探之差,莫非不知司马小儿的轻重?!”
那黑衣人却浑不在意:“毅智侯的能耐都长在嘴上了。。。”
孙伏都眼中掠过杀机,却不禁诧异,衅督怎会如此轻佻,岂是君子风范?
他忽然问道:“我倒是不知,衅督什么时候换的人?”
那黑衣人明显一怔,冷笑道:“不愧是秉督,确也有几分能耐,只是这换人与否,是贵部能妄言揣测的么?!”
果然如此!
孙伏都暗叹,法座竟也有择人不当的疏忽!但君子冢水深似寒潭,衅督人选,不是自己能妄加置喙的。
原来先帝石勒时期的君子营分属四执,执法掌度,执秉明礼,执衅谍刺,执念监察,四执无分高低前后,只看先帝信赖倚重。执法张宾在先帝石勒面前乃是当之无愧第一幕僚,便在执法之前冠以大字,以大执法之尊统摄君子营。
张宾暴毙之后,一度以大执秉程遐管代君子营,但程遐之能远逊张宾,君子营日益式微,渐被时为中山王石虎染指控制。以致先帝病入膏肓之时,石虎垄断朝堂无人能制,大肆剿杀先帝余脉并最终篡位自立天王!
石虎深知,除却军队兵马,君子营乃是控制朝堂和江湖的最利兵刃,其刃之利,甚至强过军队,故而对君子营的倚赖更胜石勒!他自立之后,改君子营为君子冢,以大执法统御诸执,而本任大执法更是绝代人杰,既替石虎参定军国大略,又以超常手段震慑朝野,其地位之尊,更甚国储!
然而君子营改易君子冢之后,除了孙伏都为首的执秉算是在明里撑个门面,诸执行事愈加诡秘。以孙伏都身份之核心,亦对其余各执动态全然无知,如今也仅是凭心计揣测出执衅首领换了人,至于是何时换的人,此人又是谁,除了大执法和衅督本人,君子冢上下,想必谁都不知了。
“我再问你一事,”孙伏都强压心头怒气,“什翼犍联合司马白和慕容拿下拓跋梁盖,你们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探悉?我不信他们这番谋划如此滴水不漏!”
那黑衣人除了一声冷哼,竟还是一句也不回应,孙伏都只当他也知羞愧难,啐了一口骂道:“废物!”
黑衣人终于忍不住说道:“执衅做事只奉法座钧旨,勿须执秉指手画脚!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也不要问!”
孙伏都倒吸冷气,这话一语双关,既有执衅早已探明对方谋划之意,又暗指是奉大执法钧旨不需通报执秉,自己贸然询问,恐有擅权之嫌!
但这个黑锅,他却不能自己扛下,只能继续指摘道:“某今次乃是负天王和法座之令,坐镇盛乐统摄代国诸事务,你既担耳目之责,却令我耳目闭塞,以致大败亏输至此...”
“何言大败亏输?”
一个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打断了孙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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