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翻涌。
程卿站在船头,河风一吹,衣襟飘飘,似要踏波而去。
何婉瞧着这样的背影,心中一颤。
分别一年,程卿的变化真大呀。
个子长高了,人变白了,端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一定有许多贵女心仪程卿吧?
何婉不嫉妒,她只是心中恻然。
别人羡慕程卿,爱慕程卿,乃至嫉妒程卿,何婉却有几分心疼。
程卿太瘦了。
寻常的官服,穿在程卿身上都显得空荡,尤其是腰部,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细!
这样的腰长在女子身上,会让小郎君们爱不释手,长在男子身上,却太过单薄。
“何小姐。”
程卿不想和何婉太亲近,但何婉在她身后站了半天,程卿难以忽略对方的视线。何婉有种被抓包的羞窘:“我没有有……”
“我知道,何小姐你没有。外面的天地这么宽阔,何小姐显然找到了自己的志趣,别的小娘子在意的,所求的,已经不再是何小姐的追求,对不对?”
要一起去淮南,在路上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
程卿从何婉想到了俞三。
说到底,何婉和俞三也没什么错,这两个人未曾因为‘喜欢’就给程卿造成什么负担,反是程卿不好意思。
何婉笑了笑。
别的小娘子谋求嫁个好夫婿,何婉的确不太在意了。
可身边伺候的人,包括祖父都未必认可,程卿却能说中她的心事——程卿的初衷,大概是劝她从以前的事里走出来,何婉心情复杂的是,程卿这样说,恰好证明了程卿能懂她。
就这样,还想她把程卿彻底忘了?
何婉以为自己已经释怀,此时才发现那都是自欺欺人。
她忍不住问程卿:“你会和自己心意的小娘子在一起吗?如果以前有障碍阻止着你,现在一切障碍都被你清除了。”
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便是公主都能娶呢。
不管程卿心仪的小娘子是什么家世,想来都会满意程卿的。
程卿摇头,“抱歉,我之前骗了你,因为何老员外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娶你,所以骗你有一个心仪的人,其实并没有……我只是不想娶妻,现在不想娶,可能以后也不想娶,何小姐,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缘故。”
何婉愣住。
骗她的?
虽然早就猜过这种可能,没想到程卿会说实话啊!
何婉本来想问为什么,既然没有喜欢的小娘子,为何不能试试和她在一起。
看着程卿的表情,何婉忽然有些明悟。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
不想娶她,就是不想娶她。
程卿编出一个莫须有的‘心上人’,是要给她留颜面。
如果连自己都觉得经商比嫁人有意思,为什么程卿就非得娶妻生子?
何婉想哭又想笑。
程卿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谢谢。”
何婉谢程卿说了真话,让她余生不必去和一个莫须有的“心上人”较劲儿了,也谢程卿尊重她,没有继续撒谎骗她,她并不是什么脆弱的闺中小娘子,足以承受任何真话!
何婉觉得这下自己才真正释怀了,可以忘了祖父想把她许配给程卿的事,没有了别别扭扭的小心思,这趟淮南行,她和程卿或许能做真的朋友。
如果女子可以经商,那她和程卿为什么不能做朋友?
何老员外远远瞧着,一个劲儿叹气。
唉,看来婉娘和程卿是真成不了。
老员外不是一定要让孙女攀富贵,是找来找去,只有程卿最可信。
程卿若是娶了婉娘,他这个老东西就能安心闭眼咯。
何老员外走出去,“你俩在聊什么,马上要过闸口了。”
“爷爷,我们就是在说过闸的事,过了闸,就是进入了淮河。”
何婉笑着搀扶住了老爷子的胳膊。
程卿眺望闸口。
已经有不少船在排队等着过闸。
“武二,过闸的时候让大家都小心些!”
程卿带着两万石粮食,最怕就是翻船,人可以落水,粮食却不能泡水。
武二站到船尾摇旗,身后的运粮船也纷纷摇旗回应,一船挨着一船在闸口前排成一列,等待挨个过闸。
终于轮到程卿乘坐的船了,船夫们划着浆驶向闸口,一艘大船,斜斜撞了过来,硬生生将程卿所乘的船与后面的运粮船挤散——那是艘三层的画舫,奢华异常,行船端是霸道。
船颠了颠,何老员外差点摔倒,何婉定神一看:
“好像是扬州荣家的船。”
一个大大的“荣”字旗插在桅杆上,迎风招展,十分张扬。
程卿眯了眼:“什么来路?”
“扬州的大盐商,程卿,别理他们,荣家是漕运石总督的姻亲。”
何婉知道的比程卿多。
何家毕竟是商,何家织坊的缎子大部分销往苏杭,何婉又岂能不了解下地头蛇的情况?
荣家是盐商,程卿不必理睬,但荣家与漕运石总督是姻亲,何婉劝程卿别计较,就是为了那位石总督。
‘漕运总督’就是管漕运事务的,总长三千多里的大运河都归漕运总督管,除了运河上的大小事宜,这位石总督还巡抚濠州、淮安等多地州府,是真正的实权大官。
漕运总督衙门驻节就在淮安城,如今正是征漕粮的时候,程卿在淮安城见了淮安知府,却没能见到石总督。
或者说,就算是五皇子亲自到了淮安城,这位石总督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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