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心中大震,慢慢转过头去,正眼看定枯荣,看了一眼还不够,再看第二第三第四眼,对南天门外影影绰绰的真仙宫主置若罔闻。
上清宫,太清宫,玉清宫,明颐宫,太虢宫,炅寐宫,中辅宫,遣云宫,毗沙宫,化乐宫,乌浩宫,彤华宫,紫霄宫,南天门一十三宫,一十三位宫主齐齐压至汀兰洲,目光炯炯锁定帝释天,舍脂、夜叉王、迦楼罗王、摩呼罗迦挺身而出,气势冲天,竭力与南天门威压相抗衡,却被摁得死在汀兰洲,不得越雷池半步。帝释天浑不在意,心神只关注眼前枯荣,念头百转千回,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云雾滚滚凝成一座天桥,搭落于汀兰洲,化乐宫主葛向阳三缕清须,一脸正气,跨一头似鹿非鹿似马非马的异兽,徐徐踏上前来,四蹄落足之处,虚空漾起层层水纹。夜叉王见帝释天只顾与枯荣密探,无暇分神,当下朝舍脂略一颔首,不待她首肯,大步迎上前,按住一柄漆黑的长刀,挡在葛向阳坐骑前。
那异兽为刀气一冲,前蹄伸了又缩,缩了又伸,一时竟落不下去,葛向阳心中一凛,伸手轻抚其后颈,出言道:“忉利天天众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夜叉王稍一迟疑,夜叉一族向来奉祀帝释天,打打杀杀是本分,动脑筋动嘴皮子既不在行,也不敢僭越,他含糊道:“星域茫茫,狭路相逢,尔等倾巢而出,意欲何为?”
葛向阳不禁笑了起来,“难不成是一场巧合,偶然撞上?”
夜叉王硬着头皮道:“不是巧合,难不成是有意?”
葛向阳指着汀兰洲道:“尔等处心积虑觅得胜境,借气机牵引,横渡星域,搜寻天庭仙宫,意图不轨,若说是巧合,嘿嘿,嘿嘿,笑话!”
这一言切中要害,夜叉王乃帝释天心腹,自然知晓他夺取一处仙宫落脚的打算,只是事情闹大了,没由来撞上南天门,好比饥馁之人,饿狠了吞得下一头牛,老天开眼,一气砸下十三头,莫说吞,压都给压趴下了。
迦楼罗王见夜叉王说不过对方,脖颈上青筋迸起,不觉皱起眉头,抢上前正待打个岔,南天门外,一道人朝他看了一眼,低笑道:“扁毛孽障,还不现出真身来!”话音未落,迦楼罗王只觉后背一阵战栗,危机从心底腾起,身不由己化作一头金翅鸟,钢筋铁骨,力大无穷,刷地张开双翅,飞到空中,按捺不住胸中暴戾,纵声尖啸。一宫装女仙驾彩云飞起,正是彤华宫主匡同尘,随手祭起一座黑黝黝的极天元磁山,灰光扫过,迦楼罗王啸声如泥牛入海,戛然而灭。
摩呼罗迦向来与迦楼罗王交好,随之现出大蛇之身,明颐宫主兵解道人上前截住,打个稽首,笑吟吟道:“道友永堕轮回,前途暗淡,何不兵解转世,博个人身从头来过?”前途暗淡何不兵解八字,乃是明颐宫主的口头禅,语重心长,不知劝过多少真仙,听了这魔音,十之八九会从他所劝,自行了断。
汀兰洲上,枯荣心窍深处,血莲子生根发芽,源源不绝抽取禅心禅意,于心田张开一瓣瓣莲叶,一缕寄托神念投入识海,轻而易举占据了这具躯壳。他长吁一口气,展颜微笑道:“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名者,虚妄耳,天主称吾一声‘地藏王’即可。”
如来佛祖座下三大士,文殊驾狮子,普贤乘白象,地藏坐谛听,帝释天耳熟能详,眼前这藏头露尾、半遮半掩的地藏王,与那大雷音寺的地藏菩萨有何瓜葛?是二人,抑或是一人?饶是帝释天独具慧眼,深谙灵山内幕,亦看不透对方的底细。
仿佛猜到帝释天心中的疑惑,枯荣低低笑道:“天主毋须多虑,吾,来自深渊,不立于如来座下。”
心窍之中的血莲子终于开出第一朵莲花,透出一缕晦涩的气息,深渊的气息,帝释天微微色变,心念数转,只道他寻隙跳出深渊,趁枯荣不察占了他的肉身,与大士同名只是巧合,心中虽有警惕,却并未视作大威胁。他思忖片时,试探道:“南天门一十三位宫主,三清道行深厚,神通广大,如何敌得过?”
枯荣道:“天主与吾联手,当可逼走三清,占了这一十三宫。”
上清、太清、玉清三位宫主,堪与西华元君、太上老君相匹敌,便是三大士齐至,也未必敢出此狂言,帝释天摇首道:“若三清齐至,尊驾又能敌得几人,敌住几时?”
枯荣心知帝释天信不过自己,郑重许诺道:“便如天主所愿,吾将一力拖住三清,待天主扫清诸宫,腾出手来,再一同处置!”
不过寥寥数语工夫,夜叉王、迦楼罗王、摩呼罗迦与化乐宫主葛向阳、彤华宫主匡同尘、明颐宫主兵解道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彼此各逞手段,渐渐打出了火气,南门天诸宫蠢蠢欲动,显然不欲作壁上观。“决死卦”所指一线生机,正落在此,错失了机缘,星域中只剩断头死路,帝释天无暇细思,深深看了枯荣一眼,道:“善,若能逼走三清,夺下这一十三宫,当与尊驾分而治之。”
枯荣呵呵一笑,拂动衣袖,身形骤然化作一抹血光,稍纵即逝,下一刻穿过南门天,雷火大作,禁制齐发,却慢了半拍,未能阻其分毫。玉清宫主赵元始心中大震,大敌破空遁入南天门,神通非同小可,若被其大开杀戒,一十三宫元气大伤,如何了得!心念动处,他捏定法诀,化一道遁光紧追而去,才刚入得南天门,却见一比丘尼立足踏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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