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映日光,把空气都照得透亮,半空中轻轻腾起的轻尘粒粒翻滚,翻得又急又轻盈。
就像是推开了一扇尘封千年的古老石门,厚重而古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盛满了决绝与热血的命运魔盒,悲壮而勇敢的命运与这残酷腐朽的须弥大陆悍然相撞。
也就像是掀开了一纸波澜壮阔的史诗画页,沉默不语的献世者在此地,固执地守望着千年大陆,不语不息,悠悠燃起,悄悄熄灭,所有一切,不过只是一纸,史诗画页。
“咯吱”一声的推门响,是唯一的声音,划破着这里百余年的沉寂和默然,于鱼非池来讲,或是救赎,或是沉沦,一切都在这扇门之后。
半道光照在鱼非池脸上,左脸浴在皎皎日光里,右脸藏在沉沉阴影中,她的眸光一明一亮,左是生,右是死。
未有什么时候,她这么虔诚地祈祷,给她一条活路,让她有可念之人,可想之人,有值得她这样苟且狼狈活下去的理由。
就当是可怜她,就当是放过她,给她这一路来的坚持与勇敢以希望,给她的轰然坍塌的世界以光明与念想,就让她在废墟中开花,就让她在残垣里新生。
请让她,有继续为这世界而努力奋斗的理由,哪怕那理由微若萤光,于她也会视作烈阳,光芒万丈。
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似极蝴蝶为了飞过无边海洋时的坚强,孱弱而微小的力量。
她的双眸慢慢地抬起来,带着复杂挣扎地情绪,要用尽她仅存的力量,才能在这场宿命对决里再一次与上天碰撞。
她缓缓地看向前方——
门后的长命烛亮着。
当初鬼夫子排这长命烛,是依次而过,从老大老七,一一排过来,一根烛一个位置,老五的位置那根长命烛,还亮着。
石凤岐,还活着。
鱼非池颤抖的手指轻轻捧着石凤岐的长命烛,嘴角肌肉抽搐一般地笑着,她回头,看着鬼夫子:“他还活着,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鬼夫子你看啊,石凤岐还活着,还活着啊!”
她似哭似笑,久违的眼泪夺眶而出,也夺走了她的视线,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朦胧。
她一个人坚信了那么久的事,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就知道,石凤岐不会死,石凤岐怎么会死呢?
老天爷到底没有把他身边的人都拿走,老天爷总算是放过她一回,留给了她一个人。
还活着就好,不管在哪里活着都很好,哪怕再次失忆,忘了自己都无所谓,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也好,活着就好啊。
不奢求你会回来找我,甚至不奢求你四肢健全安然无事,只要你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她的手指穿过了长命烛,扶不住,跌倒在地。
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得到了肯定之后,她的身体里充满了空虚,像是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坚持这件事上,却没了力气来品尝欢喜,除了流泪,她竟觉得笑和哭都费力。
莫名的委屈和心酸在她心间充盈,她委屈得像个孩子那样放声大哭,就像是被人误会了好久好久,终于某天得了到证明,那种心酸的欣喜令人备觉委屈。
她坐在那里不知多久,又是哭又是笑,反反复复,痴痴含笑,贪婪不已地看着石凤岐的那盏长命烛,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就好像,随着那盏长命烛入眼,她也活了过来,石凤岐是她不死的希望,是她末世的救赎。
原来长命烛也有这样可爱的时候,不像是一道道的催命符,催着让人往前,努力,不然逃不过诅咒。
鬼夫子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鱼非池满心满身的疲惫,满目满眼的沧桑,再不似当年那般神采飞扬,肆无忌惮,就连她眼角眉梢的气质都变了许多,心想着,这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她怕是历经了红尘万种苦。
鬼夫子有怜惜有惋惜,却独独没有后悔和遗憾,那是必然的路,总要有人去走,只不过这个人,刚好是鱼非池。
命不好,上天选中了她。
不是幸事,怕是无人心甘情愿承担这一场浩劫。
于鬼夫子而言,他看过了太多的人世离别,也听过了太多的悲歌不歇。
往届七子足八届,每一届最后都落得同门操戈,生死相向的下场,过往那些年轻可爱的人儿们,也一如鱼非池他们一般,善良过,仁厚过,努力过,坚持过,他们为这大陆所付出,所牺牲的,绝不比鱼非池他们更少。
他们对须弥,同样付出了很多很多。
所以,鬼夫子,并不会将这一届七子的惨烈命运看作难以接受,并为之落泪,因为,已经有过了太多惨烈的人生啊,因为,他们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续前进的年轻人,是踏在前人白骨中继续努力的年轻人,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抱怨任何,哪怕一生凄苦,也该默然接受。
他们是自己走进这学院来的,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所有的一切,是他们自己选的,那么,他们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起责任,怨不得旁人半分。
只有鱼非池。
只有她,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走上山来进这学院的,只有她,是被自己强行改变的命运。
鱼非池她不会知道,从她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命就已经写定,不管这过程中她经历过多少甜蜜与曲折,绕过了多少弯路挣扎过了多少不甘,她的结局,不会改变。
她的命,不是鬼夫子写的,是那所谓的天地主宰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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