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沉,越下越让人觉得害怕,似那些轻盈的雪花都有重量,沉沉地,死死地压在人心头,盖出一座又一座孤寂的坟头。
人们越来越少话,军中越来越不安,谁也不敢再谈天说地,甚至连大声说话在军中也被严令禁止。
任何大一些的声音,都是会让人备觉恐慌,心底发寒。
渐渐地,就连瞿如,也觉得石凤岐应该是不在人世了,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也该醒了。
以他的性格,他绝不会这么久不给他们来封信,让他们安心。
就算不给他们来信,也该给鱼非池似个音讯,让鱼非池可以放心。
距离九月初的那场大战,过去了足足三个月了,三个月,他如果还活着,没道理不回来。
三个月过去了,鱼非池还没有如约回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为何她误了归期。
那必是有她不得已的原因,否则,她绝不会抛下这些人。
绝望与阴霾就像这些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叠在众人心头,积得厚厚一层,让人无法喘息。
戊字班四人,已做好了牺牲殉国的准备。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把自己当成了大隋人,自骨血里认可着大隋。
叶藏甚至已经安排完了南燕救灾所有事项,瞿如也给石磊去了信,要守好邺宁城,如果他们遭遇什么不测,不要投降,至少,血战到底。
大隋,是一个有尊严的国家。
他们,是一群有尊严的战士。
如此低迷的气氛令人紧张,紧张到呼吸声都不大,听得见雪压梅枝的声音。
商葚靠在瞿如肩上,看着天上的落血,篝火映在她脸上,她说:“小师妹不回来也好,回来怕是又要伤心。”
“商葚,你后不后悔跟了我?”瞿如突然问。
“后悔什么?”商葚奇怪道。
“别家的娘子都是在家中闺房里绣花煮茶,一双手细嫩无比,你跟着我,刀光剑影,戎马一生,没有过过一天身为女子该有的安静生活,你后悔吗?”瞿如抱着商葚的肩膀,轻声问道。
“可是又有哪个将军的娘子,可以一直跟自己的夫君厮守在一起呢?你看过了他们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真的还觉得把我安放在家中,数着花开花落,埋着祝捷老酒,等你归去才是我想要的?”
商葚笑道,拉起瞿如的手:“况且,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你让我做个富贵闲人,岂不是要让我受折磨?我上战场,没有任何不甘,也没有任何不得已而为之,是因为我喜欢,我才在这里,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别人,我喜欢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所以我在。”
瞿如听着商葚轻声的话,也不再多说什么,或许是瞿如当真天生木讷不懂说情话,也或许是因为太多的话语于他们二人之间都不必宣之于口,他只是拥紧了商葚。
如果这关过不去,如她所言,最幸福莫过于一直厮守在一起,生不离,死不弃,从无分别,就算是死神,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相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实不敢再抱怨命运不公,命运已经偏心于他们。
明明是数十万大军的军营里,却静得可以听到篝火燃烧时的哔剥声,夜深时分,一些人在沉睡,一些人难以成眠。
军中人大多都知道,大隋陛下,怕是回不来了,鱼姑娘,也一去无踪迹。
外面的商军一天攻势猛过一天,叫阵声势一次大过一次,攻城也已好几回,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就要被商军攻克了。
大隋要完了。
这样的绝望如同阴冷的毒蛇禁锢在众人心头,无人知晓,日益收紧,每个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最紧的时候,再来点坏消息,他们就要崩溃。
瞿如毕竟是将军,擅长领军打仗,懂得排兵布阵,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换作过往,倒是可以出去杀一场来发泄士兵心中积压的负面情绪,保持热血的澎湃,可是,现在他们连杀出去都不可能。
出去就是送死,死守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正当他们说话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呜呜幽幽的声音,如泣如诉,如鬼如魅,从四面八方传来,幽幽不绝,绵绵不尽,听着让人后背寒毛直立,鸡皮疙瘩都要掉落一地。
瞿如与商葚连忙站起来,看着四周,想听清这声音从何处而来,叶藏等人跑过来与他们二人聚在一起,紧张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不知,先看看。”瞿如抬手稳住众,又对叶藏说:“你保护好朝妍师妹和绿腰姑娘,我与商葚去看看。”
军营中,并无异样,那声音自城外传来,一阵接一阵,像是音浪一般不停歇,如同冤鬼索命一般骇人。
军中守夜巡逻的人最先发现异样,握着长矛警惕地望着四周,叫醒了沉睡的士兵,不明所以地看着外面。
渐渐地,那声音大了起来,隐约听得见,幽幽地声音似乎在幽幽地诉说着冤情:“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鬼……鬼吗?”有士兵小声地问,紧张得发抖。
“不……不会吧,世上哪有鬼啊?”
“那这是什么?你看天上!”tqr1
天上摇摇晃晃尽是白色的浮影,来来回回,快速地掠过夜空,远看着,就像是一个个来索命的厉鬼,惨白着脸色,伸长着舌头,来向活人讨债。
瞿如取过箭,向天一箭,射下来一件白衣,白衣上面还有一条细细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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