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记得,那年在偃都,她对自己说:“我不会喜欢你的。”
那时候的自己尚不知情根之深,情毒之狠,竟也能笑着说:“我这个人无甚执念,你不喜欢我,便不喜欢,我或许也就看得淡了。”
真是想给那时候的自己提个醒,音弥生,你有执念了,执念之深,深到你痛至骨髓仍不肯清醒,深到明知不可求还要苦求,深到国破家亡之际仍心存幻想。
好在有燕帝,铁血无情的燕帝,他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之物后,开始对至亲之人痛下杀手了,为了保全他的南燕,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任何牺牲。
音弥生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总要强过燕帝再次背叛,倒向大隋。
如果真那样的话,或许自己就真的无颜再见他们两个了,不配啊,朝秦暮楚摇摆不定之人,岂有资格与他们谈笑风声?
如今这样,自己却是有了骨气,有了傲气,都可与石凤岐争一争高低,如此一来,才不算妄活一场。
日后再相见,怕是刀兵相见,也很好,好过自己屈辱地跪在他们面前,接受他们的宽容与仁慈。tqr1
娶后蜀的那个小姑娘也很好,完全地失去了曾经的自己也很好,跟他们生死相向也很好,都很好,很好很好。
他的脸上始终只有淡淡的笑意,不见悲狂,不见愤怒,不见不舍,不见痛楚。
每作完一幅画,他眼中的深情之色便要淡一分,像极了他画下的颜色一般,一点点淡下去,最后终于淡至于无。
就好像,他也喝了一碗诛情根的水,一点点地把那个,怎么也跟不上,追不到,望不着的人,封存在再也不会翻开的地方。
天亮之际,他画完最后一幅画,画中的她含着轻笑,身着无为学院白袍,坐在地上,眼神明亮满是慧黠,歪着头冲他笑,笑意懒散,万般事物不挂心头的自在模样。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相见,其实当时,倒也不见得说有心动,只是觉得,她真的很有趣,有许多很独特的观点,很特殊的看法,还有很多妙语,令人捧腹。
该在那时候就对她说,鱼非池,不要让我爱上你这句话的。
他浅笑着举起这副画,细细端详许久,久到好像时光就在画中流转,他看尽了这一路的演变,她的痛苦,她的喜欢,她的绝望,她的快活,统统与自己无关,自己从来都像是一个,强硬着要寻一些存在感的人,却总被隔离在外,怎么也摸不着她一角衣袍。
最后他双唇轻轻印在画中人的额头上,轻如点水,轻如拂花,轻如从未存在。
然后,他便将画,投入火盆中。
满室的画,挂在墙上的,悬在梁上的,铺在地上的,放在桌上的,满满一屋子,数不清有多少,他尽付火盆中,烧成灰烬,烧成过往。
他将手中的笔也扔了进去,丹青妙手音弥生,此生,再未作画。
太阳跃出了地头,万丈金光里,他换上红色喜服,佩上太子玉佩,扬起轻笑,走出房中,背后是烈焰,以曾经的自己为柴,以曾经的深情为火,他涅槃而来。
以前他笑起来总是光华绽放般的模样,令人目眩,美好得像是拂掉了美玉之上的灰尘,泛着柔和清辉,今日他笑起来,只是笑起来。
挽澜在外面等了他一整夜,见着他之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走吧。”音弥生牵起他的手,迎接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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