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游被她一番话骂得狗血淋头,眼都直了,只听说这鱼姑娘嘴皮子利害,没想到骂起人如此利索,跟她和和气气的样子完全不搭。
他退了一步,恭敬地对鱼非池深深一拜,直起身来说道:“这一拜是我向姑娘赔礼道歉,早先时候派出的人的确不懂事,对姑娘与南九公子都多有冲撞,也险些坏了鱼姑娘的大事,实为我苏氏之错,鱼姑娘如果想要责罚,苏游必不推脱。”
“你说是先前在南燕行恶的人不是你了?”鱼非池抬眉。
苏游无奈地摊手:“这你问南九公子就晓得了,我的武功与那人的武功,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姑娘你不要这样看不起人嘛。”
在南燕的时候,南九并未真正与黑衣人交手过,反而是迟归跟黑衣人有过一次冲突,所以鱼非池看向迟归,迟归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是的,那时候在南燕的人,比他差多了。”
“你看,我就说不是我嘛,我最是怜香惜玉不过,哪里舍得对鱼姑娘这样的美人下毒手?”苏游说着这腻歪人的话,本应让人反感,可是配着他那张脸,偏偏让人讨厌不起。
鱼非池却懒得理他:“总之跟你苏家都脱不了干系,你回去跟苏于婳说,我没兴趣跟她相争,少来烦我,我这会儿要去避世!”
苏游挑眉一笑:“我表姐说,鱼姑娘是避不开的。”
“滚!”鱼非池气势如虹一个字。
个个都跑来跟她说避不开逃不掉,他们都是神仙是吧,什么都算得到是吧?有种算算明天街角的烧饼摊子能卖出多少个烧饼啊!
苏游捂了捂耳朵,像是受到了惊吓,满满一脸的委屈受伤神色:“鱼姑娘,我当然晓得我拦不住你,可是你就算出了渔阳,也出不去白衹,现在整个白衹的国境线上全是人,满满都是人,驻扎的都是各国将士,有西魏的,有商夷的,还有大隋的,有得进无得出,不信你走一遭就可以知道了。”
“不必那么麻烦,小师妹你连渔阳都出不去。”黑暗有声音响起,初止在一片漆黑中慢步走出,带几分无奈的笑意:“事关重大,此时谁敢让小师妹你离开?”
鱼非池觉得她的人生一片灰暗。
活着一点奔头也没有。
南九小声说:“小姐如果执意要走,下奴可以杀出一条路来。”
鱼非池拍拍南九的肩,杀出一条路来,怕是要赔进去一个南九,这样的自在她怎么敢要?
她把包袱往地上一扔,胸口漫过绵绵不绝的无力感,闭着眼睛叹气:“回去吧,南九。”
“可是小师姐……”迟归见鱼非池这副颓败难过的神色,忍不住还是想试一试。
“没有可是了,阿迟。”鱼非池耷拉着肩,走到音弥生面前:“谢谢你。”
“并未帮到你什么,不值得你言谢。”音弥生摇头,“不过你如果真的想离开白衹,有一个方法,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嫁给你吗?”鱼非池苦笑一声,“不要这样委屈自己,世子殿下,我与你假成婚的确可以借南燕世子妃的身份离去,但是对你不公平。”
音弥生一时无话可说,她是从来都不利用别人感情的。
热热闹闹地闹了一场,鱼非池最后还是穿过了宫门回到了王宫,窦士君在他自己的院落里晾着一杯茶,茶凉透,心凉透。
鱼非池回到她自己的院子时,石凤岐已经回来了,房中的灯亮着,他的身影倒映在门扉上,鱼非池到鼓起勇气敲了敲他的门,准备跟他好好说说今晚的事。
结果她敲门刚一声,里面的灯就熄了,也未传出半点声音来。
石凤岐不想见她。
鱼非池看着黑漆漆的房门,咬咬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连初止都算得到鱼非池要跑,石凤岐如何算不到?
他算不到的,是鱼非池都不跟他说一声,一个人说走就走,走得如此潇洒干脆,宁可带着两个拖油瓶,也不跟他说打个招呼。
这是石凤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鱼非池的气,以前不管鱼非池多刻薄多无情,石凤岐从来都吃得消咽得下,不管她想逃多少回,石凤岐都只是把她抓回来就开心了,可是这一次,他连去追她都没有,任由她翻墙而过,准备逃走。
他真的伤心,真的生气了。
他站在屋内并未躺下,甚至都未坐下,只是背着鱼非池直挺挺地站着。
他知道鱼非池在外面站了很久,虽然没有说话,没有出声,可是石凤岐听得见她有些急促有些不匀的呼吸声,也听得见她在站立许久之后坐下来,坐在门口靠着门扉许久,最后听到她慢慢站起来,腿应是有点麻了,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石凤岐只是一直站在屋内,漆黑一团的屋子里,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也看不清他心里是何想法,他以绝对的沉默来面对着鱼非池一次比一次狠的无情。
“小姐……”南九扶着腿脚都麻的鱼非池坐下,打了一盆热水拧了个热气腾腾的帕子给她擦脸。
鱼非池脸捂着帕子里,很久都没有抬起头来,闷声问南九:“南九,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做得太过了。”
南九站在一边,想了一会儿,说:“小姐是想长痛不如短痛吧?”
“我怕疼,我想不痛。”
这一晚上,苏游都坐在这院子的高墙上,静静地看着鱼非池敲石凤岐的门,看石凤岐故意熄了灯,看鱼非池在他门口站了又坐许久,最后一个人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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