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芝接过樱花枝,有些诧异,又恢复平静,将花枝送回去:“我已为人妻。”
青衣人并未接下:“少爷知道,这也是他不亲自送花的缘故。少爷只是一个赏花人,对美丽的花朵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望雪宫主不要介意。”
雪芝握着花枝转了几圈,喃喃道:“你们少爷叫什么名字?”
“长安虞楚之。”
她再看看那虞楚之,当真是仆从周身珠玳,裘马也轻肥。他自个儿却打扮古怪。分明已是四月,他却披着狐毛镶边的豹皮大氅,帽檐上的珍珠快赶上荔枝大小,可谓身披千金。雪芝道:“虞公子穿那么多衣服,是什么意思?”
“少爷体质特殊,素来畏寒。”
“那他为何要送我樱花?”
青衣人不确定地回头看一眼虞楚之,见虞楚之点头,才转过来道:“梅花谢后樱花绽,浅浅匀红。试手天工。最美的花,理应赠给最美的女子。”
又是千篇一律的赞美。雪芝面露疲色。
“而且少爷说,每次宫主看到樱树时,总是会有一些失神和伤感。既然与樱花有不解之缘,便应该拥有它。”
听闻此言,她又想起七年前,那个花红如云的下午。在阳光下,那人白衣黑发青腰带,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他仰望她,抱起她,呼唤她的名字。他对她说,以后每天我都为你摘一枝花,放在花瓶里,摘一百年。她说,一百年以后我们都死了。他说,那等你转世以后,定要嫁给那天天在你窗台上插花枝的人。
雪芝望着樱枝。枝干嶙峋如峰,花瓣温润如玉,清香四溢。只是,暮樱尚不待时,落花又能几芳?她低声道:“替我谢谢虞公子,此花零价亦无价。”她抬头看向河岸边,见虞楚之朝她轻轻一拱手,文雅周到。
她只能看见他的下颚。他皮肤雪白,如他手指上的汉白玉戒。一般男子很少生出这样的肤色。雪芝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虞楚之那双白而修长、骨节劲瘦的手。看过之后,才觉得这行为真是幼稚又多余。她转身,对朱砂道:“大护法呢?”
“大护法和海棠还在山上,说过一会儿下来。”
“嗯。”说罢,雪芝又下意识瞥了岸边。那青衣人还在,虞楚之却不见踪迹。而观望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河和马路。并无拐角、船只或者灌木丛。
与此同时,少林寺外,穆远倚墙而立,正在静静等待。方丈室内,释炎正背对正门闭目打坐,海棠站在他的身后。窗外人来人往,习武声、钟声、吆喝声、法鼓声此起彼伏。释炎不紧不慢道:“是谁派你来的?”
“是大……”海棠想了想,穆远在门口嘱咐过,不可暴露其行踪,又道,“是宫主。”
“替我转告雪宫主,老衲眼望灵鹫(1),心念净土,不与女子做交易。”
“方丈不如先听了再作决定。”
“请说。”
“方丈只需在英雄大会上让重火宫两百招,我们便可替您完成最想实现的事。”
“两百招?施主请回吧。”
“方丈并非无欲无求。我们宫主可是很清楚您最想要什么。真的不考虑?”
释炎犹疑片刻,额头上渗出薄薄的汗液,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滑。他知道重雪芝知道自己的愿望,也曾数次后悔自己说出来。但一想到可能实现,他便开始心跳加速,沉默片刻道:“是什么人?”
问这句话时,释炎居然显得有些拘谨。海棠从未看过他娘娘腔的模样,居然还是有一种翻江倒海的反胃感。不过,她还是很镇定,微笑道:“会在英雄大会上和你动手的人。”
“雪宫主想要利用老衲,查出公子的真实身份么。替老衲转告她,用一点高明的方法可好?”
少林寺的和尚成千上百。果然,没有一点脑子的,不可能当上方丈。海棠微微叹息:“唉,我原本以为释炎大师是天下第一,却未料到连让重火宫两百招都不敢。”
释炎冷笑:“激将法对老衲无用。”
“我这不是在激方丈,不过感叹时无英雄,竖子成名。”海棠又叹了一口气,拱手道,“这便告辞。”
刚走两步,一道黄色的身影便闪到海棠前面,身法快到她无法看清,甚至吓了她一跳——若此时他想要杀她,小指头都不用动。而他只是面颊红润,露出了羞涩的神情:“老衲只让两百招。”
“成交。”
回到重火宫已是晚上,雪芝将窗台上干枯的樱枝扔到窗外。这么多年来,这习惯一直未变。不论有多忙,定不会忘记在春天换樱枝。但第二天,她在自己的窗台上,发现了一株樱花。她觉得奇怪,但第二天晚上继续扔掉花枝,第三天还是有一枝新的樱花静立在花瓶中。她出去嘱咐过所有人,不要换窗台上的花,却无人承认。然后,第四天,第五天依旧如此。到第六天,雪芝通宵未眠。她躺在床上不出声。但是到天完全亮,都没任何动静。等她终于忍不住起床以后,发现花还是换过,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第七天,她实在坚持不住睡着,又做了一个梦。梦中来换樱花枝的人,竟然是上官透,可是他换好了花便离开。正准备起身赶上他,她又醒了。
这一次,她醒得很早。她已经做过无数次亦真亦幻的梦。在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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