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八点,苏文清和风铃在圣安东尼修道院的餐厅里吃晚饭。
除了修士,大概也没什么人能把时间掌握得如此精确,普通平民并不需要严格按照时间规划自己一天的生活,但是教士的日常却有细致的规定,他们的一天通常从午夜至凌晨两点开始,起床做晨祷,到中午十二点时才有一顿主膳,到晚上八点太阳完全落山时再有一顿晚餐。为了精确地掌握时间,教堂里配备有日晷和滴漏壶,晚上则使用蜡烛来计算时刻,这是一笔相当不菲的消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点得起蜡烛。
苏文清带着风铃进入食堂,修道院的食堂就在教堂的东面,与教堂主殿隔着一座小小的花圃,是一栋不起眼的长屋,苏文清和风铃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所以按理与院长伯尔纳·埃西丁格共坐一桌,但圣安东尼修道院的来访客人并不止苏文清和风铃两人,修道院向来是许多云游僧侣以及出行贵族落脚的首选,像伯尔纳·埃西丁格这样出众的大修道院院长,更是长年招待八方来客。
教士们依次坐在长桌旁,每个人都有一份面包,一份煮蚕豆,一块奶酪和四分之一杯葡萄酒。
风铃用勺子戳了戳盛放奶酪的黑色圆形扁盘,盯着它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居然是块面包。
“面包可不仅仅只能用来吃,还能当做餐具。”苏文清笑着轻声说。
“苏格拉底先……”
“嘘——”苏文清竖起食指示意安静。
这时风铃才意识到食堂里几乎无人说话,所有人都保持静默,教士们穿着深色带帽的长袍,低着头吃喝,火炬和蜡烛的火光里只有低沉的咀嚼声、饮水声和餐具碰撞的声音,偶尔有教士抬起头看他们一眼,很快将目光撇了过去。
“缄默是一种美德。”苏文清凑近风铃耳语。
说完他冲着院长,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翻白眼吐舌头,跟食物中毒了似的。
伯尔纳·埃西丁格无奈摇头,然后吩咐食堂管理员为苏文清带过来了一壶醋。
本笃会以保持缄默为美德,所以在许多场合使用手势交流,比如说两手互相挤压,表示的是奶酪,做游泳的姿态,表示的是鱼,而苏文清双手捂住脖子的意思是“请给我来一碟醋”,当然,他的表情纯属多余。
苏文清举起双手。
风铃: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文清:法国军礼。
风铃挖了一勺煮烂的蚕豆,塞进嘴里咀嚼,食不知味,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思考问题。
智者大人说要策划暗杀摩约总督,这可着实把她给吓住了。
她搞不懂智者大人想干什么,这就好比自己只是想摘个苹果,但是智者大人要把果农给宰了……智者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长桌上昏暗的烛火摇曳,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风铃抬眼望过去看不到教士们的面孔,所有人的脸都藏在帽子底下,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有人隐隐在吟诵经文,嗡嗡地像是苍蝇在叫,风铃听不懂他们在念什么,只觉得这里黑暗又压抑,她抬起头看着墙上的凯尔特十字架,觉得这像是某种异端教派的秘密集会。
智者大人倒是像个没事人似地又吃又喝,她悄悄地往苏文清边上挪了挪。
不知为何,只要靠近智者大人……所有的阴翳、不安和沉郁就会全部一扫而空,智者大人自带一种奇特的气质,让惊声尖叫变成惊声尖笑,让午夜凶铃变成午夜胸灵。
教士们举起葡萄酒酒杯,用低沉的声音说:“奉主的圣名。”
苏文清也跟着有板有眼地说:“奉主的圣名。”
风铃看着他一本正经,忽然就笑了出来。
要知道,早几天智者大人还瞧不上这一套麻烦的宗教礼仪呢,用他的话来说,神棍总要给自己平庸的生活打上神明的标签,把自己愚蠢的行为在《教典》中找到参照,好像它就能从此变得高人一等,这也是奉主的圣名,那也是奉主的圣名,晚上蹲坑拉屎是奉主的圣名,神圣西斯廷的大主教们qiáng_jiān男童也是奉主的圣名——我奉主的圣名解开腰带脱下裤子,奉主的圣名撅起那些男孩的屁股……哦,天呐,赞美主!赞美主!
风铃用手势比划:苏格拉底先生,您什么时候也开始奉主的圣名了?
苏文清用手势回答: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在人家的主场呢所以得入乡随俗,我们吃着天父家的面包和葡萄酒赞美一下天父理所应当,毕竟要知恩图报嘛,更何况我可从来没有贬低过他们的行为习惯,这是拥有浓厚文化与历史底蕴的传统,对于有宗教信仰的朋友,我一向是持理解与包容态度,这才是科学的现代化社会主义宗教价值观。
风铃:……你是怎么做到用手势说出上面这些话的?
用过晚餐,教士们依次离场,他们要返回宿舍睡觉了,苏文清和风铃来向院长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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