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巨蚌缓缓合上,阻绝企图闯入的黎明。
“天不会亮。”
他说,将她的下巴放在自己肩上,双颊紧贴。
无论怎样绵长的黑夜总有过去的那个瞬间,覃川的双眼能够重新适应海面上明亮光线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
上岸那天,天气晴朗,风不大,很适合做一些危险刺激的事情。
眉山君骑着灵禽仙鹤等在岸边,气色不大好,想必近来被他那位情敌战鬼折磨得不轻。接过覃川递给他的国师白发,用指尖轻轻触摸了几下,他淡道:“帝姬,我帮你并不是为了国与国之间的争端,你要明白这点。大师兄的身后事由你一手操办,我是还你一份人情。”
覃川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无论是为了什么,我都感激师叔愿意出手。”
眉山君望着站在后面的傅九云,犹豫了一下,又说:“国与国的争端永远不会停止,人的生命却是有限的,所以仇恨也是有限的。你所作所为对后世来说,兴许半点意义也没有,还是执意要做?”
她抬脚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是为了仇恨。”
几千万的大燕子民日夜煎熬,成为妖魔们的口粮。这世上有远比仇恨更加重要的东西,超脱世俗的仙人们或许永远也不会懂的。
眉山君落在傅九云身边,苦笑:“我帮不了你,还是告诉她吧?要不魂魄凑齐后我将魂灯偷走……”
“不。”傅九云笑得心满意足,“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要了。”
眉山君愕然看着他快步上前,用手挽起覃川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她忽然笑起来,踢了一脚沙子到他身上,两人在长得看不到边际的沙滩上轻盈地跑起来——这一幕深深刺激了眉山君那颗近来饱受情敌摧残的脆弱小心脏,他禁不住泪奔而去。
九月初四,连续下了几天雨,难得放了晴,国师府前不知何时被放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但纸上一枚瑞燕麒麟的印鉴已足够说明来信人的身份。信中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时正,凤眠山下,不见不散。
告病在家足不出户的国师捏着这封信,心情很复杂。整个国师府都被布下重重结界与法阵,他可以叫一只小老鼠都有进无回,可帝姬不是老鼠,她来也不来,只丢一封信在门口,吃准了他必然会赴约。
手头有属下暗地里调查的帝姬资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大燕帝姬,性娇体弱,天真纯善,雅擅歌舞,粗通白纸通灵之术。
国师将这些资料撕个粉碎,她天真纯善,性娇体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狡猾狠辣的“天真”姑娘。怀中有一个沉甸甸的玉盒,里面放着帝姬鲜活的心脏,上面密密麻麻扎满了银针,像只血红的刺猬。
将每根银针都仔细收回,鲜血立即浸了半只玉盒,他随手一拂,其上针眼大小的伤痕瞬息消失,一切都恢复原状。
就算得到太子魂魄,也不能放她活得逍遥,他要她尝尽苦楚,活不过五年。
当夜子时正,不知怎的淅淅沥沥又下起小雨来。覃川撑了一把青竹劈成的油纸伞,提着灯笼等在竹林外,远远地见到国师骑着妖兽落在十丈之外,身后还跟着那位无头太子,太子身上依稀负着一个女子,似是在昏睡。
她慢步迎上去,浅浅一笑:“国师果然是个守时的人。”
国师四周看了一圈,竹林空荡荡的,显见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由沉声问:“公子齐呢?莫非又躲在暗处了?”
覃川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当然也只有我来见国师了。”
他会相信才真是见鬼了,见她转身要往竹林里走,他立即挥手:“不必进去了,就在这里说个清楚。头发与太子魂魄交还给我,我便将心脏还给你——我本不欲杀你,只是事后我要你即刻离开天原,终生不许踏入我天原疆土半步!”
她了然地点头:“我自然省得,国师是怕我将太子的秘密泄露出去,你的野心便不能成了。”
国师盯着她看了良久,方缓缓说道:“帝姬,其实撇开这些恩怨不说,我很欣赏你。因为你不信命。我也从不信所谓的天命,或许在这些事情上,你是能理解我的。
“老天替我们安排了所有的,何时生,何时死,何时贵,何时贱。它说天下要大乱,于是纷争不断;它说中原必将大统,于是就有天命之子降临。我为什么要乖乖听从天命?所谓天命之子,从来不该由天注定,在这个人与妖共处的世间,谁强谁便是王。倘若世人皆听从所谓的命,那我便造一个最强的出来打破它!
“世人已被上天蹂躏成瘾,忘却痛楚,我会叫他们记起疼痛。这世上从来没有神,即便有,我也会杀了他们。从此,我便是神!”
覃川冷冷看着他狂热的眼神,淡道:“在我眼里,你只是个被贪欲吞噬的可怜老妖。”
“……你果然不懂这些。”国师失望地摇头,不愿与她一个孩子废话什么,将手一招,无头太子便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覃川面前。说真的,他这没脑袋还能走路的模样很可怕,尤其现在大半夜的,冷不丁撞见真能把人给吓死。
覃川屏住呼吸,见他把肩上那女子毫不客气地丢在地上,泥水浸了她半边身体,在地上滚了一下,露出半张干净艳丽的脸来——是玄珠!
“这位公主试图不交钱混入经商队伍的船渡海,被人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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