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无端地焦虑起来,他看着屋檐,阴影像是张牙舞爪的兽,已经把他的半个身形咬在利齿间,拨不清楚的线索犹如密密麻麻的水草,随着夜色缠住了沈泽川的手脚,让他察觉出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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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驰野请薛修易吃酒,半途见丁桃进来,就知道是沈泽川回宅了。他一边跟人应酬,一边对丁桃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薛修易又喝得半醉,他是想叫几个妓子下来作陪,但萧驰野没提这话,他也不敢贸然叫人。这会儿酒嗝连续,还扒着酒杯,对萧驰野说:“他……薛延清!在府里养的那批雏儿,专门搁在一个大院子里,平素还请……请、请先生去搞什么私塾……我看他啊,不像养妓子。”
“是么,”萧驰野几杯酒下去,半点没见醉意,边上的晨阳再给薛修易倒满了酒,他带着杯子随意地碰了一下,说,“那他买这批人干什么?总得有个原因。”
“薛修卓有古怪!”薛修易几口饮下酒,接着说,“若非侯爷提醒,我还没察觉……他买的这些人,年纪相仿,但都容貌姣好,男男女女看着都赏心悦目。我知道朝中好些人喜好男风,那东龙大街里头的兔爷都个个身娇体软,半点不比真、真女人差!他是不是觉得外边买的不干净,容易落人口实,所以才自个儿偷偷也养了一批,等着日后打点关系用?”
萧驰野没听他信口开河,干了酒,又说:“那他可要费功夫了,东龙大街上叫得出名字的兔爷,都是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他买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有,请先生去,只教男孩儿吗?”
“古怪就在这儿!”薛修易醉态不雅,他埋头缓了片刻,终于止住了嗝,对萧驰野说,“侯爷,他让那些女孩儿学琴棋书画,我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哪个男人不喜欢红袖添香嘛?可他让那些男孩儿学的却是策论。”
萧驰野眼眸倏地转过去,看着薛修易,重复着:“他让那些男孩儿学的是策论?只有策论吗?”
薛修易用力摇头,伸出手指,说:“他在那院子里搞了个小学堂,自个儿有时也进去讲讲书。侯爷,你知道他讲的都是什么?都是些正经的书。我前日听着,他还教这些男孩儿……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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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驰野归家好晚了,他见屋内还亮着,就知道沈泽川还在等自己。晨阳驱散了伺候的人,只留了他们几个近卫守在院子里。
萧驰野照常入内,里边就点了个琉璃灯,沈泽川在小几前看案子,撤了冠,搭着件萧驰野的大袍,就寝前的模样。
萧驰野俯身压在沈泽川背上,偏头吻了他的耳垂,说:“有事留个条子,明早起来再谈也一样。”
沈泽川嗯一声,侧头看他。
萧驰野起身,卸了刀,脱掉外衣,在沈泽川身边盘腿坐了。
沈泽川指尖捏着书页,却没翻,说:“有些事情得面谈,三言两语说不清。”
萧驰野终于放松下来,解着扣子,说:“按照顺序来,你先还是我先?”
沈泽川看他半晌也没拉来,便抬指替他解了衣扣,想了片刻,说:“我有很多事情还没想出头绪,你先说吧。”
萧驰野手肘撑着小几,从边上的大柜上翻出别的册子,递给沈泽川,在他看的空隙里说:“薛修卓买的那批人,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十四岁,男孩儿女孩儿混杂在一个院子里,他们唯一称得上共同点的就是都生得不错。”
“八大城,中博,厥西,”沈泽川的指尖沿着名字走了一遍,“他买人不看籍贯。”
“这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人即便想查也无从下手。”萧驰野看沈泽川忽然停在某处,便凑近瞧,“这名字你见过?”
沈泽川看着那名字,说:“灵婷……这名字我在香芸坊听过。”
“都是香芸的人,”萧驰野说,“她喜欢机灵的孩子,所以早前以‘灵’为姓,给这些雏儿都改了名。”
“你今夜与薛修易吃酒,他说了什么吗?”
“他讲了件古怪的事情,”萧驰野顿了少顷,“他说薛修卓把这批人买回府中,女孩儿学的都是青楼里教的那些东西,男孩儿上的却是正经学堂。薛修易给这些男孩儿们请了先生,不仅有太学里的时考,还会清谈时政。”
沈泽川沉吟不语。
萧驰野说:“他若是想要学生,大可从正经人家里挑,太学里有的是人想要拜他为师。但他却这样教从青楼买回来的男孩儿,这些人即便真的学出了什么名堂,因为贱籍也入不了仕,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除非他是打算养出一批府中清客。”
“薛修卓……”沈泽川似是游离在外,他听着萧驰野的话,迅速整理着思绪,“他如果想养清客,还有更好的人选。你我先前都漏掉了一点,薛修卓与奚鸿轩交好,他要批青楼雏儿,藕花楼给不起么?可他却专门花了银子在香芸坊买,说明他根本是冲着其中某个人去的。”
沈泽川脑海里画面飞闪,他虽然没有丁桃那样过目不忘的本事,却在过去与人交往中极力把每件事情、每句话都放在心里反复琢磨,他记得住,他不会忘记任何细节。
“只要流着李氏的血,就是皇嗣。”
齐太傅的话犹如惊雷,劈开了沈泽川此刻的浑噩。他想到这句话,又想到了更多。他陡然跪直了身,袖子翻乱了小几上的纸页。
“先帝……”沈泽川握住了萧驰野的手臂,声音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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