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积蓄的怒火和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奈在胸腔里不断发酵,可她什么做不了。
傅征浑身是伤,燕绥根本不敢碰他。
作战服的颜色和血色相近,她根本不知道深色的地方是不是浸透了他的血,生怕碰疼了他,正手足无措间,后座车门被拉开。
胡桥背着医疗箱,见到傅征的那刻,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上车,检视了一遍傅征的伤势,轰燕绥下车:“这里我来处理,你去荀莉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
“我过来的时候,厂房空地上还有很多无法上车的滞留工人。班加西的轰炸已经开始了,如果不能在半小时内撤离厂区,所有人都走不了。”
他撕开傅征的衣袖,翻出纱布压上去止血。
另一侧车门被推开,胡桥抬眼看去,燕绥已经下了车,她站在车外,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握了握傅征的手。
胡桥看见她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底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握住傅征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他冰凉的手指。
胸腔内的酸涩涌到喉间,燕绥眼眶发热,不受控制的有眼泪落下来,砸在傅征的手背上。
“半小时。”她忽然哑声。
蜷起的手指拂去眼角的眼泪,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笑起来:“就是只剩下十分钟,我也能带你走。”
那笑容,是她一贯的明艳和底气十足。
有阳光从天窗里落进来,临近夕阳的光,透着暖暖的昏黄,眼前的路像极了回家的路。
——没关系,你受伤了就我来保护你。
——我会去找到车。
——我还有船,我能带你回家。
——中国不远,回去后我们就结婚。
——你答应我,等等我。
——一会就好。
——
荀莉刚结束和大使馆的通话,见燕绥过来,看到她脸颊上的血迹时,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燕绥偏头,用袖口蹭了蹭,也不管有没有蹭干净:“不是我,是傅征。”
她转身,看了眼空地上滞留的工人,问:“现在什么情况?”
“大使馆租用的车辆在三十公里外的废弃加油站,和我们陆路撤离的路线一致。班加西港口有一艘商船刚到港,但因港口无法停船,四小时后将往外海撤离。”
燕绥拧眉:“有没有支援?”
荀莉摇头:“利比亚整个境内的侨民都要撤离,军舰离班加西还有半天航程,暂时无法再提供支援。”
她迟疑了一下,又补充:“傅队负伤的情况下,出于安全考虑,两支不同路线撤离的队伍可能要变为一支。”
傅征负伤,胡桥一人分身乏术,不可能支援两路撤离。
而可用的车辆又在三十公里外,在半小时前,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甚至可以选择借用海路撤离的两辆越野把三十公里外的车开回厂里,或者她领着陆路撤离的队伍徒步三十公里取车再穿越沙漠。
但现在,商船四小时后撤离至外海,傅征负伤,没有足够的车,工人大量滞留……无论是按照原计划还是全部陆路撤离都有风险。
燕绥转身望了眼远处那辆越野,立刻否定这个计划:“等不了。”
“所有人全部从海路撤离。”
荀莉愣了一下,似是思考海路撤离的可能性:“港口的确驻守了军方和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班加西还有一半之多的侨民没有撤离,他们目前还没有离开。”
“但燕绥,班加西即将沦为轰炸区,港口会在四小时后封闭。”她语气微沉:“我们赶不及。”
她分析:“可用的车辆在三十公里外,光是来回就要一小时,还不知道路上是否会出什么波折。陆路撤离至埃及是最安全的。”
“傅征受伤了。”她一字一句道:“陆路撤离起码要两天,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他的命也是命,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受伤,你不知道?”燕绥怒极:“在有办法的前提下,凭什么牺牲他?”
荀莉一怔,唇色发白,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海路撤离,既无法保证傅征的安全,也无法保证工人的安全。就像是每个选择都进入了死胡同,总也无法两全。
她为自己忽略了傅征的情况而懊恼不已,接话道:“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燕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港口即使要关闭,也是在四小时后?”
荀莉点头。
那来得及。
路黄昏撤离时,原先路线发生交火,所以穿过隧道绕了远路,他多走了近半小时的冤枉路。
如果燕绥在这半小时内找到足够的车,直接沿着西线穿越隧道,就能确保在四小时内抵达班加西港口。
“厂房外面还有三辆车,我带几个人走。”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我们有伤员,单胡桥一个人分两批撤离的确不实际。给我半小时,我去拦车。”
荀莉惊得差点咬着舌头:“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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