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二月天,晋城依然滴水成冻,呵气成冰,城墙上倒是盼着已见绿的藤萝,墙缝中留着糯米汁,墙体斑驳,城楼高伫,旗子趴在旗杆上,动都不动一下。城门口的黄土路上也只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来接高云长,一辆来接项景昭。
高云锦在船上时就觉得外面冷,这会下船来,离了煨地暖烘烘的炉子,才觉山西还未入春,赶紧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一层。
项景昭第二个下船,看到外面的景致显然一愣,身后高云长已将一件披风扔到他的头上,又去给高云锦送披风。
三人下了船,早有人牵了马车过来,因高云锦是后来的,还未来得及通知这边的堂口,故而少了一辆,正为难着,项景昭一扭头:“坐什么马车?牵马来!”
旁边立刻有人拽着一高头大马过来,项景昭摩拳擦掌,一勒缰绳,脚轻轻一蹬马镫就上得马背来,十分潇洒。
看到项景昭骑马,高云长自然不愿落后,也让人牵了匹马,二人并骑同行。
因看见项景昭十分的好兴致,高云长笑道:“可见你不是常出门的,这晋城算什么,即便是太原,也不及我睦州十分之一了,也就你能有这般兴致。”
项景昭不做解释,只因为他太久没感受过这北方寒冬,只觉空气中都透着薄荷味,那冷气钻进鼻孔,直沁心肺。
又左右看着,发现晋城确实不算繁华,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有那开张的铺子门口坐着几个鼻涕邋遢的小孩,见到项景昭过来,纷纷停下手里的玩物,缩在角落盯着他们瞧。
也有穿粗布衣裳的媳妇,挺个大肚子,嘴里不知嚼着什么,坐在门帮上,斜靠着门框,低头纳着鞋底。
有项家的管事去赶那追着马车跑的小孩,赶完这帮又来一帮,被烦的手忙脚乱。项景昭开口不让他赶了,这才十分做作地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上前献媚道:“穷乡僻壤总是多这般没见识的,倒叫主子受惊了。”
项景昭猝然一笑,说:“这等小事何以能惊到我?”管事忙应和着说是是是。
待行了一段路,路面突然平整了起来,项景昭骑着马还不曾发觉,是高云锦掀了帘子探头出来说:“原来这山西还有好路,我差点没被给颠死。”这话又引来高云长一阵瞪眼。
项景昭回头看了,才发现刚才走过的路或是年久失修,或是压根未铺细沙,所以很多坑坑洼洼,此时的路,却都用青石板铺过,连板缝都衔接得十分紧密。他啧啧称奇。
管事看他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山西少水路,一般世家大族过来,都是从南门来,那边路修得好,也宽敞。如今倒是要少爷受罪了。”
项景昭因问:“为何不将这一段也修了?”
高云长冷哼一声:“有车的地方才修路,这地方鸟不拉屎,修了干嘛?”
这话倒是十分稀奇了。项景昭挑着眉往后看了一眼,走过的地方也是屋宇环绕人家众多,而且看着都算中层阶级的家道了,面前的路竟这样。
若是全都这样也就罢了,眼看着现在自己就走在青石板上,那石板铺的比江南还要细致,足看出晋城衙门是不缺什么钱的,这做一半留一半又是怎么个意思呢?
很快倒是管事先帮他解答了,原来这路却并不是衙门出资修的,而是城里豪绅自己出钱,把自己要走的路都修了个遍,城北没什么富人,自然没人管这一道。
项景昭问:“如今我们不就在走吗,难不成项家也出不起这银子了?”
高云长先插嘴:“几年来一次的地方,费那劲干嘛?”
这里一直是一众小子来往,他也是一直骑马的,既不坐马车,自然也不用修路了。
项景昭揶揄道:“你任留着那些坑,仔细哪次不留神崴了你的马蹄。”
高云长自然不服:“这是小看爷的马术?”
项景昭听他意思竟是要赛马,忙摆手制止了,眼看着两人到了分道处,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高云长去了主家宅子,项景昭则去住项家在这边分铺的宅院。
进了房,先叫了铺子里的几个管事进来,汇报一下工作,正听着这两年的账目,忽然有人在屋外说,廖先生来了。
廖先生?项景昭倒是有点印象,之前在书房听项仕鹏与清客议事,谈过他几句,说十分厉害,虽不是项家管事,只在项家挂了个名头,但每每说出话来,却能叫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看问题眼睛极毒辣。
这次项仕鹏选了山西让项景昭历练,也是为了让他看看这位廖先生,增长几分见识。
既是正主,自然得好生请进来。
项景昭也不坐了,嘴里说着请进来,站起来先往门口迎,外面已经有一人走过来。
项景昭只看一眼心里就要叫好。
来人正一手轻拖着衣袍低着头踩着台阶,想是察觉出前面有人,他抬头一看,这一看便露出他的脸来,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不胖不瘦,个子不高不矮,容貌不好不坏,只眼睛透着淡然,看到项景昭,放了衣袍,两手抱拳,顺着劲往下压了压,头也跟着略微点了点。
“大少爷。”声音如暖玉,温润有礼。
项景昭忙抱拳回:“廖先生。”说完又侧身让出位来,做了个手势,“请”。
廖先生又微点头以示谢意,依然掀袍十分稳健地上了剩余的台阶,两人互请一番,并肩进了屋。
落了座,项景昭坐主坐,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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