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止一直在撄宁身边。
他始终不忘,撄宁提出参军时,是他向赵孟昭等反对之人提出来,除了战死,他会保证她的性命。
月光穿过云层,洒在她的脸上,显得她一张精巧的小脸,煞白。她眉宇紧皱,冷汗涔涔,攀爬的双手每一下紧握,不长的指甲都恨不能握进皮肉里。
“卓撄宁,”李为止见状有些担忧,“能上吗?”
撄宁因为太过专注,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侧眸看着他,满目懵然惶惑。
李为止想了想,取下身上备用的绳索,一头系在自己腰间,一头甩给了她,叫她系上。
这个时候,撄宁也顾不得合适不合适了,抓了绳索,毫不犹豫就在自己身上绑好了。
那头连着李为止,这头连着自己,她的惧怕之心,顿时削减了大半。
本次参战的仪军绝大部分是在仪鸾司历经了五年之久的老人。在这样的五年当中,他们绝大多数都参加过战役,也受过相关的训练。结绳登山这种事,于他们而言可说是熟络的,对于极个别新人而言,自然要困难些。
撄宁在这极个别之中,已经是最弱的了。毕竟,其他几位好歹都是新人当中自告奋勇的佼佼者,而她,参战的理由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所幸,登山途中虽出了一些小状况,到底大家都在接近山顶的地方蛰伏了起来。只等正面大军开始发动猛攻,所有人就会蜂拥而上,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东方升起一点鱼肚白,是正面大军发动猛攻的信号。一场近距离的血战,终于到来。
在一阵厮杀声中,撄宁也站在了牛头岭的顶峰。她只见满目刀枪激烈地碰撞,你砍下我的头颅,我刺穿你的胸膛,溅落的断臂残躯、喷薄的鲜血……混乱的场面,又一次让她握紧的长剑,不知安放于何处。
却是以一敌多之时,没有人顾得上她。她再不能像往常那样躲在袍泽将士的身后,虚晃几招了事了。
在短暂的发憷之后,她终于冲向了身边的敌人,几乎胡乱砍杀一气,到底让自己雪亮的长剑,沾满了血腥。
不是出于本能,也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头一次主动提剑杀人,是迫于……这里是牛头岭的顶峰,是敌营,后边,唯有山崖,他们一旦上来了,就没有退路。
可是,厮杀有一会儿了,说好的正面大军如何还未攻上来?反倒是就他们三百来个仪军围困过来的敌人越发多了起来……
李为止早已感到变故,溅了鲜血的绝美面庞,此时是一种难以描述的严峻。
为何会这样?为何大军没有如期而至?这些问题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根本不容得他想清楚,他唯有高声下令:“除了长信之徒,全部撤退!”
他要用十九位长信分司司徒连同自己这个司教的性命,为其他仪军将士争得从山崖撤离的时间,哪怕这个时间,短暂到不过敌人砍下他们的头颅,踏过他们的尸体。
这是军令。战场之上,从来军令如山。在仪鸾司,理教之课时时强调的,也是服从上级命令。这一刻,虽然悲壮,但长信之徒没有人产生一己私心,除了撄宁。
她不想死!她想活。
她甚至恨李为止。他凭什么决定这么些人的生死?长信之徒的性命,难道就不是性命了吗?为何危难之时,要保护的是与自己无干的人,而自己的人,反而可以这样轻易牺牲?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义?
“为何不一起战死?!”她一边砍杀着围过来的敌人,一边大呼一声道,“前面大军也许马上就能冲杀上来!”
“卓撄宁!”李为止只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根本没有功夫解释。他辗转至她跟前,与之背对了背,又是一声命令:“组四五行剑阵!”
萧显等人听令,一边与敌军周旋,一边往李为止和撄宁身边集结。
“卓撄宁,你只管站在我身边的位置,听我号令。”李为止即时教了撄宁几句。
这四五行剑阵,乃是李为止由武当大五行剑阵修习而来的自卫阵法,可挡箭能御敌,撄宁虽未练习过,倒见他带凌奉迟萧显等人在校武场练过。
五人一组,组成四朵梅花的剑阵,随阵流转,听从号令齐齐发剑,形成一片精芒,可将接近之物削铁成泥。
撄宁见过这阵法的威力,但面对密密麻麻围堵过来的敌军,她还是觉得这样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她现在唯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跟大家一起,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如若侥幸,或能等来大军,不然,便是壮士魂归;另一条路,是即刻从后边的山崖下去,做一个逃兵。
两个想法如同两个小人儿在她心里激烈地斗争着,而她本人,却已身不由己加入了剑阵,随着剑阵,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移动着……
当敌军堵住了他们的后路时,她才发现自己这下彻底被这四五行剑阵给坑了。
她再无退路。
“弓箭手上!”不出多时,敌军果然想到了用箭。
“遮天蔽地式!”李为止大喝一声,二十人剑法交错,绘制成网,挡落阵阵剑雨。
然而,一支箭矢,还是透过剑网,射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是赵四方。
他的突然倒下,使得四五行剑阵,再不能成形。敌军立时冲杀过来,如同崩塌的雪山,如同倾泻的洪水……他们,只是二十只蝼蚁。
然而,就在大家准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站着死去之时,敌军后方突然陷入一片纷乱。
远远地,撄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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