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孝直看过文若身后刺身,神色暗淡,一会儿颤抖癫笑,一会儿紧绷着脸,神游许久,才沉下声音,笃定告诉文若:“母氏姓杨,朔州人氏,令堂乃是前朝房陵王后人,换而言之,小兄弟,你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
“前朝皇室?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文若哽咽不止,警觉看着宇文孝直,额头流下冰凉的汗水。
“公子莫急,容老朽慢慢道来。”宇文孝直拍着文若肩膀,缓缓站起,面向窗外滚滚天雷,双手背后道:“氏族族徽,上古流传,多以龙凤珍奇为主,扑天鹰鸠,乃出自北周鲜卑普六茹氏,即为隋之皇室。炀帝登基,拟文帝伪诏赐死房陵王,其子嗣不承其位,流于济南,多数被炀帝密杀,侥幸生还者,传皇室正统之身,背刺族徽圣兽,代代相传。如此刺身,传男不传女,若无男丁以继,方承于女子。遥想当年,炀帝四处追杀房龄之后,如今断子绝孙,房龄仍续,实在戏谑。”
“这。”文若忽想起母亲生前诸多往事,喃喃答道:“我确听父亲说过,母亲是中原逃难而来,难道?”文若冷静片刻,闭眼深吸,猛地瞪直双眼,战战兢兢问道:“老先生,我这身刺身可会引来杀身之祸?”
“哈哈哈。”宇文孝直哑音笑着,摆手解释道:“唐灭诸侯豪侠,一统河山,凡杨氏嫡出子孙者,盖能幸免,亦有入朝为官者,公子有何所惧?况且公子是外姓子嗣,姓裴而不姓杨,若非入朝拜官,自然无事。”
“多谢老先生为我解惑,实不相瞒,文若是朝廷长史之子,只因刺史迫害,背了人命官司,这才逃了出来。”
宇文孝直饮下酒水,膝上左掌微微一颤,说道:“公子与郡王世子从南而来,又兼四品长史之子,两年之内,天下只有一人,若老朽所料不错,公子定是那大义灭亲的交州长史之子。”
“老先生!”文若瞪眼惊呼,是又畏又怕,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等神人,赶紧扫起裤腿,跪拜道:“老先生既知文若身份,还求老先生指条明路。”
宇文孝直晃着酒葫芦,双腿有些发麻,缓和起身,双手掰着关节,由跪坐该为盘腿,身子微倾说道:“活路倒是许多,皆为苟且,死路却有一条,不知公子敢不敢走啊?”
“死,死路?”文若卷起袖,擦着冷汗嘟囔道。
“隐遁山林,永世不出,更名换姓,远走异国,如此择日撞日,与老朽何异呀?”宇文孝直双手摊平,哼哼笑着,接着说道:“这死路也未必是绝路,实乃老朽相求,不知道公子可愿助老朽一臂之力?”
“文若若能做到,自然愿意,只恐力不从心,反而坏事。”
“好!好!”宇文孝直将酒葫芦递到文若手中,示意随性而饮,晃着眼眶如柳白眉,仰面悠悠道:“五十年前,老朽本是河北大族之长,蒙太子落难,氏族暗淡,老朽心灰意冷,守祠几十年,这期间,也再没回到故里,只怪腿脚不利啊。如今盛世初呈,社稷复兴,大有千年难遇之势,然物极必反,月盈则满,盛世来时,天下大变将至,将危及我氏族子孙,老朽不忍宗族尽灭,只得觍着老脸,请公子援助。”
文若听闻此言,脑中思路一闪,说道:“老先生复姓宇文,身负宗族,莫不是北周宇文氏后人?”
“哈哈哈,公子这般年纪,就有这般厉害,不复出世,太可惜啦。”
文若作揖,歉意萌生,赔礼道:“老先生,后生冒犯了,只是不知贵族现状如何?文若毛头小子,又如何助力老先生,还请明言。”
“嗯。”宇文孝直认同似的晃着头,一把夺回酒葫芦,葫中酒水饮不净似的,咕嘟下肚,满面生出精神,又言道:“老朽畸零碎骨,后事将至,然事关重大,非能人所不能解,公子既不见外,老朽也不空谈。自北朝至今,我宇文氏族世居武川,任庙堂崩塌,也不曾有变,然隋大业间,炀帝征四夷,欲灭高句丽,宇文氏族自此分裂东西。居西者,仍聚于武川境内,北周皇室子弟居多,号为西氏;居东者,侧于营州以北,背倚契丹,以猛武之后为众,杂胡族九姓,号为力氏。宇文氏族分裂二氏,已有百十余年,二氏鲜有往来,无可复合,每逢战乱之秋,多能自保于难,然五十年内,天下裂变,东北之地,狼烟四起,寸草不生,我宇文氏族将不得幸免。”
文若听了,连连点头,虽不能参透全部,短时间内也有所归纳,问道:“如今国力强盛,兵锋正劲,依老先生之言,五十年内,北境生祸,究其原因,是外族崛起入内,还是出师兵败于外?”
宇文孝直一脸阴郁,叹道:“非外族兵败,藩乱是也。”
“老先生之意,朝堂之内,将有内乱?”
“必然之事。”宇文孝直沉默几许,随后拂袖作揖,长须落地,低头凝重道:“大势如此,老朽亦无能为力,盼公子援手,救我氏族子弟。”
“老先生,不可呀。”文若惶恐起身,摊手以拒,极力推辞道:“文若一介庶民,岂堪如此重任?若稍有不慎,岂不害了老先生一族血脉?”
宇文孝直不多言语,脖颈微扬,脖骨咔嚓作响,脸上略露舒色,早料文若会如此说话,仰面疏懒,伸腰说道:“公子何必过谦,老朽守祠五十年,悟透天下有变,用了三十年,苦等解围之人,用了近二十年,这四十多年,老朽幽居殿堂,观天下云涌,所遇之人,所闻之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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