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兄,你接着讲。”文若半信半疑挑了挑眉,趁热打铁问道。
“曲大人自然盛情款待这位李先生,视如上宾。李先生也是位饱学士子,久闻安南都护府有这‘文墨相依’的传言,想借此机会,一睹风采。曲览大人拿了银子,当然乐意之至,便叫上依文依墨姐妹共赴家宴。宴席之上,那位李先生见了这对姐妹,喜不能言,饮下几杯酒水,便当着曲览大人的面,赋诗一首。”
“诗?什么诗。”
“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土生土长的交趾人。”甘泉嫌弃看着文若,怀疑问道:“此诗名曰《醉美莲》,当年传遍交州,士子们争相临摹拓下,真可谓是无人不知,连我这种从不学诗的人都能背诵,文若兄当真不知?”
“你帮我写下,我学学就是。”说罢,文若寻了一根树杈,递给甘泉。甘泉无奈摇摇头,只得认栽,一笔一划在地上临摹,文若探头观望,随之一字一句朗读道:
赛外天雪玉壁坚,
遥漫难敛惊鸿雁。
折此一只三声婉,
何异妒慷同鹊仙?
读罢,文若紧皱眉头,思索片刻,狐疑看着甘泉问道:“这诗句写的是塞外风光,边关将士羡慕鸿雁双飞成对,借鸿雁抒发思念家乡之苦。”
“若真是这样简单,依文姐姐也不会芳心暗许,倾慕这位神秘的李先生。”
“什么?依文姐姐喜欢上了这位李先生?”
甘泉无奈叹口气,翻着白眼,十分不屑地解释道:“文若兄,好歹令尊大人也是国子监出身,你这未必也太折他老人家的面子。”
文若聪颖,默默朗读几遍,已然参透这诗中奥妙。只不过,随着另一层意思浮出水面,文若难免触文生情,不禁浮想当时情景,一时之间,想到那绝色美人羞容涩色时的怦然悸动,想到竟能与当年卓绝无双的才女彼时异刻间心有灵犀,文若更觉此事恨成定局,无力再想。美人消散,故人作古,文若再想卖弄,也没了附庸风雅的心情,只得沉默。
甘泉见文若不语,索性倾囊解释道:“文若兄,你说的不错,只不过这首《醉美莲》并非只有这一层意思。”甘泉拾起树杈,手腕抖擞,尘土飞扬,紧接着又写下另一首诗:
塞外天雪欲比肩,
窈曼南莲敬红颜。
折此一枝三生晚,
何异杜康铜雀先。
文若看后,几欲流泪,闭眼叹气道:“音同,意不同,凡俗通其意,知音思其情,折此一枝三生晚,何异杜康铜雀先。好诗,真真切切是首好诗。”
“是啊,这诗明面意思正如文若兄所言,塞外将士驻守边关,拾弓搭箭却不忍将成双结对的鸿雁射下,听其三声悲鸣,不愿鸿雁失了家人,暗示思乡之苦,希望这群鸿雁能飞回故乡,向家人传递平安。暗藏诗的前两句赞叹文墨姐妹好比塞外天雪,南境红莲,一冰一火,各有千秋。这后两行也是怀古思今,卒句显志,李先生慨叹当年曹操若是见到依文依墨二姐妹,何须在铜雀台前大放‘江东二乔’之言,若是有幸,能娶得文墨姐妹二中之一,就算是耗尽三生福分,也不后悔。”
“诗婉约,人灵杰,这是何等细腻心思之人所作,想必依文姐姐当时就明白了这位李先生的心思,被其才所倾,被其义所感,愿以身相许,不负此生,可是曲大人并不同意?姐姐出身豪门,对方只是一名商贾,门不当,户不对,这等奇缘也只能就此辜负了。”
“哦?文若兄是如何得知?”
“猜的。”文若缓缓睁开眼,拾起地上树杈,将方才的诗句乱成尘土。
“唉!你说的不错。”甘泉取下文若手中树枝,一把将其折成两段,说道:“二人互相青睐,日久生情,可曲大人对这桩婚事极力反对。这位李先生也自知身份,不想误了依文姐姐一生,便留下信物,不辞而别。自那之后,依文姐姐再没出现过,直到三年前,曲览大人将她嫁于上任的广州刺史为妻,依文姐姐只在广州生活巡月,便因心思梗阻,病而故亡,死时还不到三十岁。”
“这位李先生虽提起了江东二乔,却忘了文墨姐妹毕竟是官家闺秀,曲大都护的身份岂是当年乔公所能比?如此奇缘,只因门第之差,毁于一旦,痛哉,恨哉。”
说罢,两人皆是抱拳低头,陷入沉默,一齐出神望着山脚下交趾城墙,谁都不愿再提起这件伤怀之事。一阵过山风过后,半黄泛绿的叶片卷起徐徐土屑残根,吹得文若久久睁不开眼。
“文若兄。”甘泉率先站起身,拍拍尘埃,骤然严肃地说道:“既然你与依墨姑娘的婚事已成定局,你们长史府与都护府亲上加亲,以后父亲大人的处境恐怕是更加不妙了,今后在交趾城中,还望文若兄能多多照应。”
文若无奈点头,深知父亲这一招棋走下去,自己便真成了曲大都护快婿。曲览膝下无子,日后必将一切权力交于自己,只恐日后与甘府上下成了劲敌,再无法与甘泉交心相处。
文若苦涩笑笑,略显疲乏,自嘲道:“如今我娶了当今交趾第一美人,福祸难测,泉兄是已婚之人,恐怕到时还需泉兄指点迷津。”
甘泉相视而笑,心照不宣道:“好说,好说啊。”
下山后,文若辞了甘泉,心中乱绪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回到府上,已过午时,文若饮了一壶二十载普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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