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欢静静的跪着,俯首帖耳的样子,可其他人因那句“嫡氏嫡长女”忽然爆发的窃语声,还是将庄重的场面拉出一道口子。
但,宗族大事面前,连老安人都是无法插口的,众人将目光落在了四位宗亲的脸上。
沈炳沉吟了一下,为难道:“宏儒,宗籍上你虽是侯爷这一宗的宗子,但当年你未告家门便去四海游历,六年一届的宗族大会,连着两次都在议给你消嫡之事,如今你人已经回来了,按照族规,理应在府待观两年,再由宗族决定是否消除嫡位。你自己的宗子之位尚且不明,你却要为你的女儿建嫡长女籍,这恐怕……”
另一位宗亲也出声附和:“宏儒,你当年出走之事对宗族影响甚大,按族规,在府待观的两年里,需写家经,地经,孝经,过经各百遍,供于祠堂一年整,再行焚烧,方可消不孝之债。如今侯爷急招我等前来商议,我等也未请示各地宗族的意见,实在不能如此仓促做决定,即使做了决定,恐怕也无法在族内服众啊。”
沈雀欢隐隐琢磨出了什么,这个沈炳恐怕早被陈氏一系收买,为的就是在入籍一事上阻挠干扰,长儒不在府中这些年,陈氏不仅行驶着正室之权,连沈宏程也被当成宗子一样栽培,如今真正的嫡子回来了,他们怎么甘心将多年的殊荣拱手送回?
承平侯在邯州的时候是允诺过长儒的,但在宗族面前,承平侯虽位贵权高,却不能专制独行,在回京路上他一再告诫长儒,入籍之事不能心急,需他筹措之后行事,可长儒素来固执,一口咬定入府便要立刻入籍,否则便要过府不入。
承平侯位高权重也不是吃素的,他早准备一番笃怼,只听他微咳一声,说道:“对于当年出走之事本侯已经调查清了,宏儒并非不告而别,而是被得道高僧澄空法师收作俗门弟子,几年前澄空法师在写于本侯的书信上还提到过仓促收徒之事,所以宏儒出走之事确是误会,这些年他实在外游学而已。”
这番话其实就是层窗户纸,人人都心知肚明罢了,至于那个澄空法师,他的确是长儒的老师,却是在他离京后数年,因缘际会之下所结识的。
沈炳不着痕迹的朝陈氏望了一眼,见陈氏捏着手里的白玉佛珠,坐得比任何人都安稳。沈炳沉吟了片刻,朝承平侯拱手问:“侯爷,不知可否将澄空法师的书信拿出来一阅,届时父亲问起来,也好在他老人家面前多为周旋。”
承平侯既然说了,便也拿得出那信,于是吩咐手下去书房里取来。众人耽搁的空档,沈炳又说:“既然宏儒之事有待再查,那便先来议一议沈氏三女这件事吧。”
一个微胖的宗族摇头,“这件事亦有复杂,宏儒你既然要为长女入籍,便得先将夫人更贴、名讳、婚嫁证明等物件承上,宗族承认了你这位正室夫人,才能承认你的女儿。”
这就是大大的为难了,正室夫人入籍步骤繁琐,不仅有双方家族文定礼定之册,还要有家族规范的聘书。
沈雀欢心里却一丝波澜都没有,当初她尚且不懂为何要筹谋半年才得归京,如今却全都懂了,长儒深谋远虑,竟是每一步都料到了。
只见长儒朝灵松招了招手,灵松退下后须臾便捧来一只紫檀木盒子,盒子精致古旧,上头的花纹却不似大樾的式样。
他将盒子拱手承上:“宏儒与夫人完婚虽是在躅国,但相应礼节一样未少,里头有夫人王氏蕴秋的所有证明,亦有欢儿出生时躅国户部发放的官文印书。”
这可是大大出人意料,沈炳接过去查阅时,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宗亲坐不住了,忙出口道:“你是侯府的嫡出,并非任何宵门小户能够高攀的,除非是宗氏族亲里的嫡系,否则亦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正室。”
沈雀欢垂着脸,嘴角不由向上牵了牵,在那人话音刚落之时,肃的抬起头来,语气铿锵掷地:“我娘并非什么宵门小户,我外祖父乃躅国振国将军王演,我娘是将军府嫡出二小姐,我外祖母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景怀仁长公主。”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承平侯虽已经先一步得知此事,但听沈雀欢不卑不亢不骄不纵的说出这些,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这个外孙女身上。
紫檀盒子里已然装着此番话最有力的证明,所有文书都盖着躅国官印以及振国大将军王演的将军印。此时,连被吩咐去寻书信的家奴也带着澄空法师的亲书返了回来。
沈雀欢扬着头,将众人目光尽数收起,就连一直岿然不动的陈氏,眸中也有剧烈的惊愕闪过,更别提什么当家主母,三房主母,这个嫂子,那个小姐的了。
但目光经过承平侯的时候,沈雀欢却瞬间便垂了头去,那人的目光太深,沈雀欢的道行在他眼里,恐怕只有笑话的份儿。沈雀欢强压着异样,微微鼓起两边腮帮子,想以此来显示自己其实并不精明。
“大家也都听见了。”承平侯的语调有点漫不经心,又存着几分的压迫,说出来的话缓慢而震慑。“宏儒乃本侯嫡出,这毋庸置疑,这丫头身份也够得上侯府嫡孙女的名分,况且靖安王归京前已将此事书信于皇上,刚刚我等在前厅闲坐时皇上已派人送来赏赐,宣赏的公公传的皇上口喻,称呼上也是沈氏嫡女雀欢,依本侯看,此事无须再议,烦请宗族选定好吉日,为吾子吾孙开祠授礼。”
沈雀欢没想到靖安王还留了皇帝这招后手,心里不由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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