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寒,忽阴云漠漠,开年初春,有雪将至。
天一神坛前,钟离独立高高白玉台上,手持桃木剑,喷酒祭风旗。
青空之上满目乌云聚散,苍穹寰宇变幻莫测,刺目白日之光透出厚重云层,虚虚实实,忽明忽暗,长天之遥遥不可及。
“前几日他不是还说不急的吗?怎么这两天就急着设坛祭天了?”神坛之下,众人之外,顾家姐弟揣手旁观。
顾清宁望着钟离,道:“不急也不行了,今年初雪久久不来,他早说今年是天有异象,看他是不急,其实是无计可施,你真以为所谓大祭司就能通天求神?他是看准了老天爷的脸色,这会儿再不祭天,怎么向人表示这雪是他召来的?”
顾清桓噗嗤笑出来:“姐姐,你还真是了解钟离大祭司。”
顾清宁其实想说,她根本不了解,钟离对于她来说,就像这天上的乌云,可见而不可触及,他给人的永远只有一个影子。
他知道她最大的那个秘密,而她对他近无所知。
在他面前,她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一丝不挂身无寸缕的人,而他只戏谑一笑,留给她一个飘飘然的背影。
或许,她就是受够这样的心虚了,不想再隐瞒再躲藏,她累了,她不能再让那个秘密像阴云一般随时笼罩自己……
顾清宁抬头望天,喃喃自语:“天有不测风云,谁可探知老天爷的心思?能通天探日者,世有何人?不过是天不可测,命亦难定。阴晴圆缺,辗转成败,谁可得知?”
顾清桓隐约听见她的话,有些疑惑不解,见她挪动了步子,便跟着她走,姐弟俩上了一驾马车。
“姐姐……”顾清桓小心地瞅着顾清宁阴沉的脸色,问道:“他……是什么意思?”
顾清宁回道:“他……不想卢远思死。他亲口这样说的,让我想办法。”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袒护卢远思?她可是毒害了郡主!而且是死囚……”顾清桓这下更加迷茫了。
“因为亏欠……今早我才上折禀奏了卢远思被缉拿归案,这会儿他就见我说要保她,可见他不是个无情的人,只不过这情还真是无理了些……”
“真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捉了她,就差定刑砍头了,她都还能保命!这卢远思怎么就这么命大呢?”顾清桓觉得简直难以理解,十分气恼,但想到顾清宁心里恐怕更加气愤不平,便安抚道:“姐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你只能照办,就先忍了这口气吧。之前父亲还怪你心慈手软徒留祸患,这下你不得不留卢远思的命,父亲也没得说了,这也不是你的错,那人想保住的人,早晚你都杀不了……”
“不。”顾清宁面上显出十分的狠绝,定定道:“卢远思必死,我一定要杀了她。”
“可是……”顾清桓被她吓到了:“姐姐,你疯了吗?我知道你痛恨她毒害了郡主,可是那人的意思你就可以不顾吗?你为大局着想一下好不好?这都什么关头了?你在想什么呀?”
顾清宁攥拳瞪目,态度绝然到可怕:“杀她的是我,就算要赔命,那也是我赔。你不是还好好的吗?父亲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真以为父亲把自己关在家里养病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管了?他清楚得很,他永远掌控着大局,何须一个我?”
顾清桓被她这番言论惊到差点破音,百般克制才压下喷薄的怒火,对顾清宁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清宁你是真疯了吗?到底孰轻孰重啊?父亲是活得好好的,但他要知道你这样做事,他也会被气死你信不信?”
顾清宁避开他的目光,“我回去自己跟父亲说。他没这么脆弱,不会被我气死的,也是时候请他出来收局了。”
顾清桓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她,往马车后靠去,不知所言了,只一阵阵发笑,后来满面无奈,又凑近她,恳切地问:“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其实我和父亲一直都知道,你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关于卢远思,你抓了放放了抓,该杀的时候不杀,我们即使反对,但一直不都是由着你吗?我们相信你是有原因的,可是都到这种关头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让我们都清楚一些好不好?有什么我们一起解决啊……”
顾清宁终于绷不住了,面露酸涩,握住弟弟的手,有些心虚地看向他道:“清桓,谢谢你对姐姐这样有耐心。我的确有我自己的原因,这关于我的一个秘密,那个秘密一直被卢远思捏在手里,所以我对她想杀又不能杀。可是这个秘密我不能让你们知道,不然我无法想象你和父亲会怎样看我……如今,这个秘密已经足以致命,所以我不惜用陆谦的证词与殷家人换卢远思的证词,然而这样还不够,除非卢远思死……然而……所以我只能与她同归于尽!我死不足惜,只要能去掉这个隐患,少我一个又怎样?最起码你和父亲还是安全的……”
“秘密?又是秘密?”顾清桓几近崩溃,“所以,你是就算一身赴死也不愿告诉我们了是吗?”
顾清宁看着为自己心焦的顾清桓,心中痛苦万分,“清桓,你应该会知道的……可是我没法亲口跟你说,不然你……我现在只想做一个了结,就算最后你们知道了那个秘密,我也不用承受你和父亲……还有世人的鄙夷了……”
“清桓,对不起,姐姐注定让你,让顾家蒙羞,唯有一死为自己的错误赎罪。以后就拜托你了。”
……
傍晚时分,日头彻底被乌云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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