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殷家。
满府素缟,哀声连连,白烛映照正堂,府门内外雪柳迎风而动,昔日的高门华府,此时陷入一片黯然之中。
人世悲喜,生死之事,最是无常。
灵堂内陈放着高大的金丝楠木棺椁,灵牌上书“大齐丞相安南侯殷济恒之位”。虽然殷济恒在生前便以被撤了职,但皇上特下恩旨,赐他以一国之相的身份举丧,并着殷家世子殷成渊承袭侯位。
殷家人接旨,百拜谢恩。
夜幕沉沉,哀乐将歇,殷家灵堂内,亲眷跪地悲恸,人人痛断肝肠,殷家兄弟披麻戴孝不断答礼,送走吊咽的宾客和眷属。
外人都走完了,殷韶初与殷齐修这才稍微能够缓一缓气,殷韶初一直望着那牌位,手扶棺木,沉思不语。
殷齐修问:“二哥,你在想什么?”
殷韶初回过神来,叹息道:“这些天,我一直很疑惑……父亲一向是个刚强的人,经历过多少风浪尚能安然自处,这次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这真的是绝路了吗?不然吧……”
殷齐修同样有理不清的疑问,想到那日交印的情形,脑海中又浮现他们撞开门看见殷济恒上吊的样子……内心悲痛难当,哽咽不成声,“长生教,去相交印,还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我本也以为父亲能挺过去的,大不了静待时机,再把失去的搏回来就是……谁想……二哥,谁能想到呢?”
他们正哀叹着,殷成渊从外面走进来。
这几日,殷成渊作为一家新主,操持着父亲的丧事和府门内外的事,未得片刻安歇。送走今日的所有来客之后,他回到灵堂,在殷济恒的棺木前跪下,睁眼望着台上的灵位,双眼红肿,这时才显出憔悴之态。
殷韶初与殷齐修让内眷都先出去了,上前宽慰殷成渊,殷齐修道:“大哥,这几日你都没好好休息,今夜就有我和二哥守灵就好了,你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殷成渊垂下面,闭眼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疲惫地睁开眼,仰面看向两个弟弟,对他们道:“二弟,三弟,你们坐,今夜,有些事情,我们兄弟三人必须在父亲灵前说清楚……”
他们在他面前座下,三兄弟屏退左右聚在父亲灵堂内,坦诚交心。
殷济恒教子有方,不但让殷家兄弟个个出类拔萃,而且从小教他们兄友弟恭互相帮扶,所以,在其他名门大族兄弟相争不断家族人心离散的时候,殷家人总是一心对外。眼下殷家遭受如此重创,他们三人早就忘了自己,而一心为殷家着想,在世子的承袭家业的分配上,未曾产生一点龃龉,这也是他们难能可贵之处。
殷成渊看了看他们,抬手对两个弟弟拜了一礼。
他们连忙止住他,殷韶初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兄弟之间何须如此?”
殷齐修也道:“大哥的礼我们怎么敢受?大哥,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今后你是一家之主,我们兄弟就听你主张了,你有什么话,直管道来,我和二哥莫敢不从。”
殷成渊内心感动,道:“大哥这是真心想谢谢你们,二弟,三弟,谢谢你们这么支持大哥。兄长不才,虚长弟弟几岁,被父亲立为世子,独承了侯位,占了最大的利处,委屈你们了,所幸,我弟弟都是有度量有见识的人,从不计较这些浮利……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在先辈后事上,总是会有冲突不断,手足相残亲人反目更是屡见不鲜,而我两个弟弟,自父亲走后就主动拥我为主,助我帮我,而毫不在意家业分配之事,如此情厚如此明理,我这个做兄长的怎能不感动?”
他哽咽了下,殷齐修与殷韶初也是泪水潸然而下。
“父亲在时,就让我们兄弟一心,那时事事随顺,我们有父亲可以依仗,也无甚可虑,如今父亲去了,丢下这偌大的家业和这一族的人……对我们兄弟来说,是最严峻的考验……我们还得撑住这个家,还要继续完成父亲未完的大业……而对外,必须安内,此后,我们兄弟必须一心,共同为殷家的前程负责,大哥需要你们对此做出保证。”
“今日,是父亲的头七,今夜我们就在父亲灵前立下誓言如何?”
殷齐修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殷韶初神情凝重,他清楚地在兄长面上看出了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也十分明白他将踏上父亲未完成的征途,也就是说,他们今日立誓,就是要背负起他们父亲曾经背负的一切,包括他的欲和恨。
谁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生为殷家人,自此一生,再无自由。
无论他愿不愿意。
无人知他此刻的挣扎与妥协。
殷韶初,点头:“好。”
殷成渊欣慰地看了看他们,接着转身,面向殷济恒的灵位,三人成一排,行大礼。
殷成渊无比坚定无比虔诚地望着殷济恒的灵牌,重重叩首,铮铮起誓:“殷氏名族,四世三公,位及丞相,功业千秋,时遭艰险,我父殡天,先灵若归,衷言告慰!一族之责,重于泰山,殷氏兴盛,我等共担!我兄弟三人今夜在父亲灵前立誓,此生不负殷氏之名,不弃先祖之誉!无我之小利,唯族之大盛,生死同命,荣辱与共,顺逆一心,永不相悖!必成父辈之功业,必追先祖之盛名!光我门楣,安我族内!凡殷氏之友我等尊之,凡殷氏之敌我等除之!殷氏子弟,此心不负!先父先祖,在天有灵,佑我功成!”
……
卢远思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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