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宁回工部正常署事,好似一无所知。
几日后,她趁卢远泽在时,独自去见他。
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算是涂有脂粉,也难掩憔悴面色,惹人心疼。
而卢远泽,也没有比她好多少,甚至更加糟糕。
这一见面,顾清宁就觉得,真的是陌生了。眼前的这人,绝对不是她以往芳心所许的那个长安第一佳公子,卢远泽。
不过,自己真的对他动过心吗?即使是在他最美好的时候,自己可曾真如其他女子一般,单纯地爱慕过这位名满长安的翩翩公子?
当然她也知道,他会变成这样,自己难辞其咎。
她走进去,无声地在他的尚书公案前侧身席地而坐,一直看着他。
他斜身靠在座椅,合眼休憩,就算是睡着,晕倒看出他通身的疲惫,也不知道是被药瘾折磨得疲惫不堪,还是头上的尚书冠太过沉重,让他无力承受。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卢远泽醒来了,抬起眼帘,看见对面的顾清宁。
她穿着执事官服,但是已将束冠除去放在案角,披散青丝,这样的她与那日侍郎廷的她一般形象,刺得他眼睛疼。
可是再着眼一看,她眼中的泪光却是那么陌生而哀伤,却不虚假。
他如梦似幻,伸手去触她的脸颊,指尖感知到泪水的湿润,才确信她是真实存在的。
“清宁……”他收回了手。
她看出,他害怕自己,也难怪,那一天,自己留给他的阴影实在太重了。
她握住他的手,也不知自己是否真心,开口说:“对不起。”
他对她说过千万句对不起,都比不上她这一句来得深沉。
卢远泽心中一动:“清宁,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她含泪微笑垂首,将一封文书推到他面前:“好……我们是该做个了结了。”
他移动麻木的手掌,拿起那份文书来看,只过一眼便诧异道:“辞呈?清宁你要辞官?”
她无奈地苦笑,点头:“是,我准备明日就向郎中大人递交这封辞呈。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了。天一神坛即将竣工,我也没什么可做的了。一个女子,难道还能贪恋官位不成?罢了,罢了……”
卢远泽沉默良久,再次伸手拂过她苍白的脸颊,看着此时如此真诚如此温驯的她,想说什么,却还是滞于喉中,最终只化作万般酸涩的沉吟:“清宁……清宁,保重……”
她依偎着他温热的手掌,一直微笑着,喃喃道:“远泽,在我生病的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当年……那时候我那么笃定,会成为你新娘,那么期望跟你过完这一辈子……可是如今,我却想谢谢你,谢你没有娶我,才让我这一辈子有了更多的可能……所以,我不恨你了,卢远泽。”
“谢谢你……”他与她抵额相对,听到她原谅他的那一刻,泪水肆意而下:“清宁,谢谢你做这样的了结。”
她放开他,给他拭泪:“名利也好,恩怨也罢,你我终究是两清了。但是卢远泽,有一些事,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想已经到时候了,该跟你坦白了……今晚我们在向晚亭中再见一面好不好?我想把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都说与你听……”
她在他耳边喃喃低语:“远泽,远泽,在那向晚亭中……当年我们是多好的一对啊……”
他答应了,今夜未央湖畔,向晚亭中,最后相会,一如当初青葱之龄。
……
当日官署散值之后,卢远泽先回相府,回去吃药,克服在他体内肆虐的五石散之瘾。
今时今日的相国府似乎也不是最初的那个相国府了,黄夫人去后不久,府中依旧挂着白灯笼,这些灯笼为卢远植赢得刚正不阿的美名以及一生都无法抹去的伤痛。
卢远思至今还在与卢远植置气,独住在偏僻小院,许久不到前院来请安。
成硕郡主归宁后,东苑的主屋也空了,卢远泽搬回原来的卧房,每日在与药瘾的争斗中彻夜不得安眠。
……
喝完药,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准备倒在水杯中化开服用。这是御医给他的,说在喝完药汤之后喝一包这个会更有效果,戒瘾戒得更快。
他刚打开药包,就见卢远承抱着一摞公文路过门前,也许是习惯性地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弱处,就连忙攥起药包往怀里藏。
不想卢远承看到他这动作,误会他又在偷吸五石散,扔下公文跑进来夺他手里的东西,弄得药粉撒了一地。
他被卢远承推得一个踉跄摔在椅子上,卢远承指着他骂道:“你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偷吸那玩意儿!你是在毁你自己!毁卢家啊!”
卢远泽急忙解释,让他闻过药粉才安抚住他。
卢远承愤懑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卢远泽叫住他:“远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生气父亲提我做尚书,这是很荒唐很荒谬!可是,远承……父亲真的不是偏心我,他也不想对你不公平的……”
卢远承转身,倔强道:“我知道,你是他的嫡长子,他偏爱你溺爱你,何足为奇?我一个庶子有资格抱怨不平吗?”
“不!”卢远泽痛苦地摇头,捋起自己的袖子,手腕处有凌乱的伤痕,刚结痂,触目惊心,“不,他不是溺爱我,他是没办法了,他是被我吓到了,我不肯回侍郎廷,他逼我变正常,我那时候甚至想到了自杀,也真这么做了……我不想活了……父亲是被我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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