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正堂灯烛华彩,点香烘炉,各色酒菜佳肴端上圆桌,江弦歌在桌旁亲自摆盘布碗,添置美酒佳酿。
顾家姐弟跟她一起来来回回地忙着,只有两位长辈闲适地在前院廊下谈话说笑。
顾清宁端菜进来,江弦歌在茶座旁,一面小心地煎煮香茶,一面道:“清宁,菜都差不多了,你去叫我父亲和顾伯父入席吧,该敬茶了……”
顾清宁道:“诶,我去叫江伯父和清桓清风,父亲他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用等他了,我们先开席……”
江弦歌手一抖,壶中的开水洒到她的手背上,细嫩的肌肤立即烫红了一片,泡了好几遍才好的明前香茶也泼了一半。
顾清宁被她吓到了,连忙过去查看她手上的烫伤,拖着她的手,给她吹了吹,心疼道:“弦歌你怎么了?看把你烫得,都不小心一点?”
江弦歌只摇摇头,问道:“顾伯父此时怎么出门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顾清宁若有所思,抬头凑近她,低声道:“方才有殷家人来,请父亲去见一面,我想大概是今晚的事成了,殷大夫还要跟父亲商量之后的安排……”
“什么?今晚的事……”江弦歌有些茫然,沉吟道:“我还以为,今晚只是过节……”
顾清宁一笑,抚了下她的耳垂,道:“今晚我们过节,卢家也要过节啊,皇宫里的人也要有热闹啊……”
说着她就将顾清玄的筹划简单地告诉了江弦歌。
……
家家阖家节庆之时,长安街上有一辆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的马车,马车中点了小而明亮的灯烛,两人相对而坐,皆露笑颜。
殷济恒道:“果然如贤弟所料,这一局真让陛下对卢家忌惮起来,老夫当时瞧着都心惊,要不是皇后出手护驾有救驾之功,恐怕卢远植此时就不只是被疑待罪而已了……陛下龙颜大怒,卢远植百口莫辩,不说是否真的有行刺之心,这带刺客进宫就是一条天大的罪状了,不由得他不请罪进言自贬……这大齐朝堂上,是再无于金殿上座听政的相国了……”
顾清玄高兴是高兴,但他并不像殷济恒这样得意,思量道:“还是差了点……诶,罢了,这样的局面已经够好了,也算不枉费这半月来的各种安排。对了,那个死士的家人呢?殷大夫你还打算留着吗?”
殷济恒想了下道:“贤弟你不用担心,当时不就是以卢家的名义买的凶去挟持他的妻子吗?那小子的妻子到如今都还只以为是相国害他家呢,不会牵扯到我们。只是老夫想,还是再藏一段时日再说,往后没准能够用来作为人证。”
“这样的话……”顾清玄点点头:“暂时这样吧。藏好就是。陛下是把这桩行刺案交给刑部详查了吧?”
“嗯是,就在我儿齐修手下,所以老夫才有把握,哪怕不能陷害到卢远植,也不会让别人查出什么与我们有关的来。”
他自然不会说,不久之前,宫中风波停歇,他们在陈景行的震怒下惶惶退散,他还殷殷切切地到卢远植面前去讨好,用这相反的言辞安抚卢远植——殷齐修定能查出真相,还卢家清白。
殷济恒拍拍顾清玄的肩,赞道:“顾贤弟你可知道你半月前跟老夫提这主意的时候真让老夫吓了一跳,连陛下的命你也敢赌?你也真是太大胆了!”
他安然道:“那是因为我早知陛下会无恙,陛下从小习武强身,顾某挑的刺客恐怕根本不是陛下的对手,你看这不?他都能被皇后一招制服……”
“那人是叫罗……东是吧?是跟卢远植很多年了,可是贤弟你又怎么知道卢远植一定会选他做礼侍?”
顾清玄眸色黑白分明,却又朦胧莫测:“因为顾某设在相国府的耳朵眼睛不止这一双……”
“大夫可知弈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布局。所有的正面较量都各有亏损,只有事先预见局面所趋,才能主导全局,所有开局时看似随意落下的棋子,终会在一局中逐渐显现它的作用。”
商谈完后事,马车又绕到了离顾府不远处,顾清玄下车告辞,走之前想起某事,对殷济恒拱手一礼,道:“都差点忘了,恭喜大夫,李昭仪以身护驾有功,受旨册封为妃,有宠妃在宫中,殷家幸甚!往后更添富贵!”
殷济恒还礼道:“这还是拜顾贤弟所赐啊!殷家大势全仰贤弟筹谋!”
……
顾清玄回到府中,走入前院,看着灯烛通明的正堂,寒风拂过身侧,而眼前是一室的温暖,朗朗笑声,恍若旧时。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来杆子,走到廊庑下,在第一盏灯下停驻,久久凝望灯笼下悬挂的铜球。
那是去年上元节时,他与沈岚熙一起挂上的,铜球中有沈岚熙写下的祷语。
佳节又至,年复一年,得把旧灯取下来挂上新灯了,可去年的岚熙祈愿的又是什么?
他沉思了很久,抬起竹竿,又放下,几次往复。
顾清宁从正堂走出来,看见了他,心中凄然。
“父亲……不取吧……去年的灯,还是由它挂着……”
他回头,放下竹竿,木然颔首:“也好……”
父女俩进正堂时,已换上了欢喜的笑颜。
刚开宴不久,先前顾清风担心他们因为顾清玄缺席而兴致不高,就一个劲地逗乐他们,在席上惹得江弦歌都笑得花枝乱颤。
江河川受过他们的敬茶之后,便一直拉着顾清风的手问他这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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