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拿三支狼,狼毫笔。一,一块墨锭......”东市一家书墨坊前,一位身穿浆洗都发白太学服的学子,摸索着从袖中摸出几枚五铢钱。
他的动作很慢,一枚一枚数清楚钱后,又对着店家客气一笑。
汉代的店家大多没狗眼看人低的德行,毕竟他们身份地位很低,开门做生意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所以店家也没计较这学子说话极慢、掏钱啰嗦,而是恭敬地将狼毫笔和墨锭取出,准备交给那学子。
本来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买卖场景,可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嘁.....最便宜的狼毫硬笔,天冷就冻住了,写出的字也晦涩分叉。还有这墨锭......”
一位身穿......呃,也是布衣,腰间还捆着黑绳的少年,蛮横地挤到了那学子身前,拿起那块墨锭闻了闻,一副嫌弃的模样:“一股子臭味,比松烟墨差了不知几何!”
说着,他便趾高气扬地对店家言道:“拿十支上乘的宣笔,两块松烟墨来。”
制作上乘的宣笔所用的乃是兔毛,为秋天所捕获的长年在山涧野外,专吃野竹之叶、专饮山泉之水的成年雄性毛兔之毛。且只能选其脊背上,一小撮黑色弹性极强的双箭毛。可以说少之又少,取之不易。
至于松烟墨,也乃文房四宝中的珍品。
系用松木烧出的烟灰拌之以漆、胶而制成,不仅色泽光亮,墨还有松木的香气,润泅如烟,故而得名。
马钧此时仔细看向那少年,只见少年衣着虽不华贵,可腰间佩玉、出手阔绰,明白这应是哪家守丧的公子。
人家不是没钱,只是碍于孝制,才不能穿绸披帛。
对于这种嚣张的有钱人,性子平和甚至懦弱的马钧,一向有多远躲多远。拿了自己的笔墨后,他就打算离去。
可没想到就在转身之时,那少年因为离他太近,就被撞了一下——其实说撞也不确切,就是挨着了一下。
然而就是那轻微的一下,少年腰间的佩玉掉落在地,叮铃碎成了几块。
一下子,空气就有些凝固了。
马钧越是情急,越是说不出话。那少年却愣了一下后,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表情撕心裂肺的那种,捧着地上的碎玉道:“父亲,孩儿不孝啊!”
“你留给我这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就这么被人给弄碎了啊!......父亲,你给我取名为瑾,就是希望孩儿温润如玉,做个谦谦君子。可想不到孩儿还没做成君子,却先成了不孝子!......”
这一声狼嚎,顿时引来大批的吃瓜群众。一听是亡父传下来的美玉被摔碎了,当时议论纷纷,纷纷谴责马钧不小心。
“这,这位公子,是,是在下莽,莽撞......”
马钧是个老实孩子,根本没想过那玉怎么轻易就从腰间摔碎了,上来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在,在下赔,赔偿便是了。”
可不料,那少年好似悲痛到失了条理,大叫道:“你是我爹啊?......就算能赔了我的玉,能赔出先父对我的一番殷切期望?”
“这?......”这下非但马钧不知如何是好,就连围观群众也觉得有道理:是啊,那可是人家先父留下的遗物,岂是一块玉那么简单?
也就是这个时候,人群中还突然跑出十几个拿刀的游侠来。一个个还都虎背熊腰,面相凶恶。
可为首一人,似乎没脸见人的样子,竟然还蒙着个脸。
然而,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喝道:“不错,这位学子虽是不小心,可这位公子说的也没错,此事决非一块玉那么简单!”
马钧本来就是个不爱惹事之人,一下被这么多人围观指责,还被十几条大汉包围,愈加想着赶紧解决此事,六神无主地向那少年问道:“那,那公子你说......这,这该如何是好?”
“我,我哪里知道!.......”
少年却还是哭,一副上瘾的样子,西施捧心一样捧着那块碎玉继续嚎道:“我的父亲诶......孩儿不孝,罪该万死啊!”
游侠的首领似乎看不过去了,先羞愧地捂了下脸,然后又握紧了手中的刀,似乎想砍了那公子。
不过深吸一口气后,他还是开口道:“这位公子,哭嚎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就让这位学子赔偿两倍美玉的价钱,你看如何?”
少年一听,马上收了哭腔,点头道:“嗯,两倍的价钱还行。我拿着买两块玉,一块玉奉在先父灵位前谢罪,一块再自己戴着,也算有个交代了。”
可马钧却愁眉苦脸起来,因为玉这东西在汉代价钱太虚了,有的寒门学子为抬高身价,随便百枚五铢钱就能买一块。可真正豪门贵族子弟的美玉,说价值千金有些过了,但百金却是有的。
而眼前这位公子,买笔墨都要最好的,明显就不是那种差钱的人。
但再愁也得解决,总不能丢了自己的名声,马钧便开口道:“公,公子,这,这玉......”
“一共二百金,你也别结巴费劲了。这玉可是真正的羊脂美玉,若觉得我坑你,可拿去让玉器行的老板鉴别一番。”
“二,二百金?”马钧一下面色惨白,心中顿时掀起了万顷巨浪。
汉代钱币制度,币分二等,黄金为上币,铜钱为下币。铜钱为五铢钱,重如其文,而二十四铢等于一两。
至于黄金兑换五铢钱,则约莫一两黄金价值百枚五铢钱。二百金就是二百两黄金,两万枚五铢钱。
两万钱多吗?
也不多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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