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滚烫的黄沙贴着他的衣服, 热力冲得他头晕目眩,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赫然看到自己在一个简易的帐篷里,而他刚从木箱搭成的“床”上滚落到地面。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哪里?
葛霖茫然地张望了一圈,他觉得自己有点头痛,就像宿醉的感觉。
葛霖不怎么喝酒, 这种脑袋涨大了一圈的滋味很不好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期间葛霖以为自己会站立不稳再次摔倒, 结果身体奇怪地找准了平衡。
堆满杂物的帐篷, 粗燥的木箱, 还有放在床边的陶罐——怎么看都不像现代的产物, 地上的黄沙更是古怪。葛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从样式到衣料都很宽松透气,不像睡袍,倒像沙漠民族的衣服。
葛霖的双手下意识地伸了一下,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开车。
从白沙滩度假村的彻夜派对里脱身之后, 葛霖开车去了海滨公路, 吹吹风, 同时也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这种生活真的够了, 戴着虚伪的面具, 假装亲情深厚的一家人,就为了所谓的面子。葛霖迫切地希望改变,他每次想要跟父亲好好谈谈的时候, 他的父亲总是递给他一叠账单,然后侃侃而谈着今天酒会上遇到的某董事多么有手腕,昨天宴席上见过的某局长多么有前途。俨然一副想用阶层差距震住葛霖的架势。
账单上是他为葛霖定制的行头,包括衣服、鞋子、皮夹、手机……
当然,还有那辆凯迪拉克。
在媒体的报道里,葛霖俨然是个一步登天的穷小子,而且不是靠娶千金小姐才攀上的高枝,他是富商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还是婚生子,不是小三外室这种豪门恩怨产物。他的经历值得被大书特书,许多条新闻都用了一个抓人眼球的标题——“活了二十多年忽然发现自己是富二代”。
后续报道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拼命煽情,父子多年后重逢,可惜人生并不圆满,生母早逝,终成遗憾。再发掘一下当年的人口拐卖案,还专门寻访到福利院,办案的警察,进行深度报道。
另外一种则是着力讨论葛霖的家庭财产问题。
葛霖的父亲发家致富,跟第二任妻子同甘共苦,共同创业。这份家业严格来说,与前任妻子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孩子,遗产到底应该怎么分,才能从法律与道德层面上都说得过去?
这些跟葛霖毫无关系的人,为葛霖操碎了心,他们跟执不同意见的人在网上吵得天翻地覆。有人坚定地站在继母那边,认为是她跟她的儿子是受害者,平白无故就要损失一份财产。这个意见很快就被人喷了回去,明明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这全都是命运的捉弄。
两方人马很快达成一致,责任在葛霖的父亲没有继续寻找孩子。
不过这个论点也没能坚持多久,立刻有人现身说法,表示“妻子病死,孩子被拐毫无线索”这种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法承受,而治愈创伤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始新的生活。人总不能永远活在悲伤之中,死去的人也不愿意亲属过这样的生活。
谁都有道理,谁也不服谁。
作为当事人,葛霖觉得他们想得太多了,因为这个“家庭”,他根本待不下去。他与继母还有无言的默契呢,跟父亲真的是话不投机的典型。
葛霖觉得是自己把他们带到了风口浪尖上,所以他没有一走了之,结果就是这一点让他泥足深陷,疲于应付。最让人葛霖头痛的还是每天都有的账单,可能这个一家之主眼里,账单是一种无形的武器,与浮华奢靡的生活方式一样,是用来挫败这个儿子傲气的。
葛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把这些账务全部背到自己头上。
他的父亲踌躇满志,想用这一套来驯服葛霖,葛霖只觉得烦心。
一辆凯迪拉克,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然后呢?
葛霖的银行账户跟从前一样,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他手里多了一张硬塞过来的副卡,也许换了别人,就会安心地做一个花花公子,尽情地刷个几笔,享受这种优渥的生活,然后不知不觉地变成这种生活的俘虏,为了保住这一切,他们会竭尽全力。
这种儿子,大概就是葛霖父亲需要的。
——捏住经济命脉,始终在掌握之中的孩子,必定非常听话。
葛霖没有被这种“金元攻势”冲晕头。
手机很不错,凯迪拉克也很酷炫,可是谁去办的手机卡,登记的车主又是谁?反正不是葛霖,葛霖从来没把身份证交给别人。
——把送到自己面前的东西,错认为是自己的物品,是一种很严重的错误。
葛霖想,世界上最烦恼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你的父亲,总觉得你是个目光短浅的笨蛋。这位父亲坚持使用一种你觉得惨不忍睹的方式,不断挑战你的耐心。
葛霖重重地拍了一下简易的木箱“床”边缘,确认了这不是什么场景道具。
他抽离了自己的思绪,从烦躁里回过神,继续研究自己现在的处境。
绑架?
真人秀?
前者不可能,他没有被捆起来,也没有一支枪指着脑袋。
至于真人秀……葛霖相信自己那个爱面子的父亲,不会连商量(叮嘱命令)都没有,就把自己打发过来。
所以那条海滨公路上发生了什么?
葛霖闭上眼,在心里模拟着自己可能行经的路线。
忽然,他的眼前掠过一个巨大的黑影,葛霖的手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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