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殿内,气氛十分的压抑。
一名男子端坐中央,身穿黄袍,头上未戴冠冕,仅是插了一根金弁。男子看起来给人感觉很年轻,也十分有威严。男子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而男子的下首座位是空的,另外有四人分座两边。
这四人,正分别是宰相韦贯之、宰相张弘靖、御史大夫皇甫镈与礼部尚书李绛。这四位都是当朝重臣,而能够坐在他们上首的人,自然不必多言。
李纯。
现年37岁的大唐的天子,从外表上看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至少,这个年纪的人,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愤怒,一种被极度压抑的却又歇斯底里的愤怒,他的样子,让张弘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一种南方的鱼,河豚,这种鱼会把自己的身体膨胀到极致,仿佛一戳就会爆炸,这种鱼总是试图用这种方法威吓敌人。
张弘靖知道皇帝的性格,戳一下河豚鱼,他不敢;戳一下眼前的皇帝,他更不敢,不要说他,在场的其他三个大臣,也都不敢。
这就是为什么,几人被宣入诏已经几分钟了,入了清思殿拜了圣人后,大家都不发一言的原因,皇帝不说话,他们哪里敢开口?
张弘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韦贯之,这个韦贯之倒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张弘靖斜对面的是李绛,李绛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张弘靖悄悄撇头,看了看右首的皇甫镈,不料正好和皇甫镈的目光相对,张弘靖脸上肌肉不自然的一抖,立即摆正了目光。
他微微抬头,看向了皇帝身边站着的两个人,有一个人他认得,而另一个人,他却从没见过。
这个人身形高大,穿着的是金吾卫的服饰,但是张弘靖随即心中奇怪,看这人的服饰,应该是金吾卫的一个低级军官,贴身保护皇帝的,至少都该是卫官以上,这样的人怎么就能站在皇帝身边?再看看这人的长相,张弘靖不由得挑了眉,那是一张很年轻英俊的一张脸,目光清亮。
大唐王朝选官,向来有一个讲究,即身、言、书、判,身即长相,言即谈吐,书即书法,判即文章,而且这四点,排在越前面的越重要,你如果有才能,但是长相不好的话,给的官就不会太高,所以,大唐的官吏中,向来不乏美男子,张弘靖自己就是,至少曾经是。不过,张弘靖有些疑惑,身言书判选的都是文官,武官里也有这样的么?
而且,一个金吾卫的小官,怎么能够在这里?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大唐的皇帝,大唐的宰相,大唐的重臣!而如果那件事情是真的,他们即将要讨论的,又将是多么机密而重要的事!
他的目光皇帝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吐突承璀,张弘靖看见这人,不由得咬了咬牙齿,心中有些不快,暗骂了一句“阉狗”。
张弘靖目光中的鄙视,吐突承璀看在眼里,毫不在意,场下的四位大臣里,他已经感受到了三道不友善的目光,虽然李绛和皇甫镈的目光有些遮掩,可是他这样的内侍,跟随脾气古怪的皇帝已经多年了,连圣人那诡谲隐晦的心思他都能摸得着,何况是下面这些大臣呢?况且这些大臣和自己早有宿怨,倒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至少吐突承璀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倒是旁边这个金吾卫……他眼睛一转,自己也曾经当过十六卫的左尉大将军,怎么就不记得十六卫里有这号人?虽然是个小官,但总归有些眼熟吧?难不成是新提拔的人?新提拔的人,怎么就有资格站在这里,参与这样的会议?
就在这时,在场之人无不听见了一声叹气。
皇帝李纯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道:“诸位爱卿,都知道了吧?”
声音听上去十分平和,如果不看他的脸,完全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张弘靖见圣人发问,道:“陛下所谓何事?”
张弘靖说完这话,就感受到了一道嘲笑的目光,吐突承璀。
“张爱卿是不知道吗?”
张弘靖听到皇帝发问,也听到了言语中的情绪——怒。他连忙道:“陛下,我……”
这时,户部尚书李绛道:“陛下,臣等也只是在宣政门外听白赞善说的,白赞善并未言细,是以臣等不敢姑妄听之。”
李纯未回答他,只是看了看身边的那个金吾卫年轻军官。
那名金吾卫向皇帝一躬身,转对场下道:“列为大人,想必也听说了,今天早晨,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武元衡武相公当街遇刺身亡,身首异处,贼人不知所踪。”
虽然早就知道,可是在皇帝这里得到证实,还是令张弘靖感到震惊。
金吾卫道:“除此之外,御史中丞裴度,也遭到了贼人的袭击……”
“什么?”张弘靖忍不住惊呼,别说是他,就连一向持重的韦贯之也惊得猛然摆头,看向杨朴。
“所幸,贼人暗中偷袭,将裴大人砍翻在地后,裴大人之仆王义忠心护主,与贼人殊死搏斗,久战之后被贼人斩断一臂,而贼人行凶心虚,不敢久留,逃匿而去,”金吾卫道,“裴大人头部中刀,却因所戴毡帽厚实,刀未能透入,仅受皮外之伤,只是流血过多,晕倒过去,陛下已派太常寺太医前去诊治,暂无性命之忧。”
张弘靖听到这里,舒了一口气,随即,他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敢在长安城内,天子脚下,行刺当朝重臣。”
没想到,张弘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答案似乎很显然。
去年,在武元衡力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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