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想起先前小怀瑾小握瑜两人身上纵横交错的陈年伤痕,再看向眼前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戾光。
她控制住自己眼下想把人一顿暴打的冲动,缓缓道:“……自打你签了那份断绝关系的文书,你就不是她们的爹了。请你自重,你若再纠缠我们善府的孩子,我就去报官,一律按大兴律法拐卖算!”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正想几句什么,结果看见阮明姿眼里那抹深沉狠戾的光,他被吓了一跳。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狠辣的眼神?
然而想起眼前这小姑娘与官府之间的关系匪浅的模样——就像那日,那个师爷,衙差,明显都向着她那一边,很显然关系不一般。
像他们,怕是都没法把师爷给请出来!
男子心里徒然生出一分忌惮之意来。
他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喊了一句:“好,就算我不是她们的爹,但家里的财哥儿总是她俩的弟弟吧?做姐姐的,过年给弟弟点压岁钱,又怎么了?”
说完,他那有些凶戾的眼睛又瞪了下小怀瑾小握瑜,“三妮,四妮,别冷着,赶紧的!往常家里怎么教你们的来着?!”
小怀瑾小握瑜紧紧的攥着她们手里的小香囊,小脸有些发白,不吭声。
往常家里同她们说,她们两个就是两个赔钱货,没有半点用处。所以她们一切都要让着弟弟,因为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家里的命根子,她们一家子都要指望着襁褓里那个儿。
所以,好像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财哥儿,成了一个最理所应当且不容辩驳的真理。
以前小怀瑾小握瑜是这样被教导的,她们也一直以为这个是方知天下皆准的真理。
哪怕后来她们爹娘跟她们说,养不起她们了,听说有个善府收孩子,里面的孩子过的还挺不错,他们要把她们姐妹俩送过去。
她们小姐妹俩都没吭声。
既然弟弟那么重要,好像卖了她们养弟弟,也是应该的。
她们的爹娘还告诉她们,若是不收,就让姐妹俩跪下来不断的求善府的人;若是收了,到时候善府里分给她们什么好东西,都让她们偷偷给财哥儿留着。
小握瑜年纪小,被她们爹这样吼着,有些迟疑。
小怀瑾却白着一张小脸,想着这几天在善府的见闻,以及善府里的兄弟姐妹言传身教给她的感受——好像,她们并不是她们爹娘口中什么都没用的赔钱货。
她们也有人在意,天冷了会有人给她们改崭新的棉衣,会给她们端来热汤,玩雪的时候会惦记着她们手上的冻疮,过年的时候还会给她们分压岁钱,分糖吃——这在她们短短人生中的前几年,是从来没有得到的待遇。
小怀瑾嘴唇颤了颤,虽说仍有些惧怕,依旧发出了一个她人生中头一次突出的音节:“……我不。”
小握瑜紧紧跟着姐姐,缩在姐姐身边,也道:“我不。”
她说完后便没敢看她们爹爹那有些暴怒的脸色,头埋在了姐姐怀瑾的胳膊上。
阮明姿稍稍往旁迈了一步,将两个孩子结结实实的挡在身后。她看着眼前这男人冷笑道:“给弟弟?既然是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那自然是跟你们一家子都断绝了关系。眼下她们的一切都是我们善府给的,你若是再来纠缠讨要,正好,我也可以告你一个敲诈勒索。”
那男子里脸色极为难看。
他是万万没想到,三妮四妮来了这什么劳什子善府也不过才几日,竟然还敢反抗他了,看来还是打的少了!
没让那两个赔钱货好好长长记性!
然而他这种人,没什么本事,只能在家中弱小的孩子面前逞威风,他听得阮明姿那明明白白的威胁,却也很有些惧怕。
他咬着牙,瞪向阮明姿身后那两团小小的人影:“三妮,四妮!”
小怀瑾紧紧攥着香囊,手都攥得有些发白了,好似这样就能给她勇气。
她声音有些低,颤颤道:“我不叫三妮,我有名字了,我叫怀瑾。”
小握瑜也紧紧跟着姐姐,学舌似的,“我也不叫四妮了,我叫握瑜。”
男子目瞪口呆,正要吼什么的时候,善府的后门却又开了。
却是先前阮明姿让阮明妍回去喊话,把善府后院车夫住的地方喊车夫出来。
车夫拿着一柄善府里扫马厩的长扫帚就冲了出来,阮明妍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着。
怎么说车夫也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威慑力可比阮明姿这个看着娇柔无比的小姑娘要高得多。
阮明姿也是担心万一那男子丧心病狂动起手来,她怀里有mí_yào不假,可她这边还有小怀瑾小握瑜两个小的呢!
也是不好办。
所以干脆一开始就让阮明妍从后门去了善府,把车夫给喊了出来。
车夫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男人,拿着扫帚犹如保护神一样,半挡在阮明姿身前,喝斥着那男人:“你想干什么?!”
那男人有些悻悻的,又有些火,他还能干什么!
没听到刚才那个长的貌美无比,心却如蛇蝎一样的黄毛丫头,在威胁他什么拐卖什么敲诈勒索的!
男人狠狠剐了阮明姿一眼,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丢下一句“三妮四妮真是好样的”,掉头走了。
车夫没有放低警惕,依旧手持着扫帚,待那男子走远了,这才回过头去,问阮明姿:“大姑娘,没事吧?”
阮明姿摆了摆手,笑道:“多亏你过来,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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