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名叫昆余的镇子,衰败与破旧混杂在一起。
原本范围广阔的城镇,如今半数的房屋早已坍塌,有的地方遭遇了大火,灰黑的梁柱经历了风吹雨打,还立在一片废墟当中。自女真第一次南下后的十余年间,战火、流寇、山匪、难民、饥荒、瘟疫、贪官……一轮一轮的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当年前的昆余到得如今只剩下小半的居住区域,由于所处的地方偏僻,它在整个中原十室九空的景状里,却还算是保留住了一些元气的好地方。出入的道路虽然年久失修,但却还能通得了大车,镇子虽缩水了大半,但在核心区域,客栈、酒楼甚至经营皮肉买卖的妓院都还有开门。
在过去,黄河岸边众多大渡口为女真人、伪齐势力把控,昆余附近水流稍缓,一度成为黄河岸边走私的黑渡之一。几艘小船,几位不怕死的船夫,撑起了这座小镇后续的繁华。
这期间,也几度发生过黑道的火拼,遭受过军队的驱逐、山匪的劫掠,但无论如何,小小的镇子还是在这样的循环中渐渐的过来。镇子上的居民战乱时少些,环境稍好时,慢慢的又多些。
振兴二年的夏天,光景还算太平,但由于天下的局势稍缓,黄河岸边的大渡口不再戒严,昆余的私渡便也受到了影响,生意比去年淡了许多。
五月正值汛期,从这边过江的人更少了。初三这天,镇上的酒楼中客人并不多,附近的熟客在大堂里坐了两桌,最近呆在这边的说书人整理桌椅说着过去一段时间天下间的大事,由于人少,这中年的说书人说得也有些没精打采。
临近午时,有两道身影沿着镇中央的道路朝这边走来,目的地显然便是这边酒楼的大门。这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一胖一瘦,却是穿着破旧僧衣的两个和尚。胖和尚身材高大、形如弥勒,看来有些年纪,背上背有一只包裹;瘦小的和尚却只是一名看来十二三岁的小沙弥。
眼见这样的组合,小二的脸上便显出了几分烦躁的神色。出家人吃十方,可这等兵荒马乱的年月,谁家又能有余粮做善事?他仔细瞧瞧那胖和尚的背后并无兵器,下意识地站在了门口。
“两位师父……”
略有些冲的语气才刚刚出口,迎面走来的胖和尚望着酒楼的大堂,笑着道:“我们不化缘。”
“我们有钱。”小沙弥手中拿出一吊铜钱举了举。
小二当即换了脸色:“……两位大师里面请。”
两名和尚举步而入,随后那小沙弥问:“楼上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小二笑道,“不过咱们掌柜的最近从北边重金请来了一位说书的师傅,下面的大堂可能听得清楚些,当然楼上也行,毕竟今儿个人不多。”
昆余有走私的业务,往日里生意好,这边的客人也多,而且走私商人饮酒作乐出手大方,这酒楼大堂的二楼便也有一排桌椅,靠着栏杆,供客人们居高临下的听书看戏。小沙弥显是对那高处的位置感兴趣,此时开了口,那胖和尚就也道:“便,笑吟吟的陪了两人朝楼上走。
落座之后,胖和尚开口询问今日的菜单,随后竟然大大方方的点了几份鱼肉荤腥之物,小二多少有点意外,但自然不会拒绝。待到东西点完,又叮嘱他拿三副碗筷过来,看来还有同伴要来这里。
点单完毕,小二下去了,坐在大堂里的说书人考虑到来了客人,声音稍稍大了些,说的是去年发生在西南的天下第一比武大会的事情。小和尚趴在楼上栏杆边饶有兴致地听。
如此大约过了一刻钟,又有一道身影从外头过来,这一次是一名特征明显、身材魁梧的江湖人,他面有疤痕、一头乱发披散,尽管风尘仆仆,但一眼看上去便显得极不好惹。这汉子方才进门,楼上的小光头便用力地挥了手,他径自上楼,小和尚向他行礼,唤道:“师叔。”他也朝胖和尚道:“师兄。”
出现在这里的三人,自然便是天下第一的林宗吾、他的师弟“疯虎”王难陀,以及小和尚平安了。
这段时日以来,晋地在女真人去后渐渐变得平静,林宗吾带着弟子平安隐居了一段时间,主要是为了牢固平安身上的武艺基础——实战固然能训练应变能力,但平日里的基本功也同样重要。他带着平安从隐居之处出来后,感到晋地渐渐的已没有太多的意思,倒是南方风起云涌,隐约要出大事,最是适合历练,便干脆带了他一路朝黄河岸边过来。
他这些年对于摩尼教教务已不太多管,私下里知道他行程的,也只有疯虎王难陀一人。得知师兄与师侄准备南下,王难陀便写来书信,约好在昆余这边见面。
三人坐下,小二也已经陆续上菜,楼下的说书人还在说着有趣的西南故事,林宗吾与王难陀寒暄几句,方才问道:“南边如何了?”
“剑拔弩张。”王难陀笑着:“刘光世出了大价钱,得了西南那边的第一批军资,欲取黄河以南的心思已经变得明显,可能戴梦微也混在其中,要分一杯羹。汴梁陈时权、洛阳尹纵、伏牛山邹旭等人而今结成一伙,做好要打的准备了。”
“陈时权、尹纵……应该打不过刘光世吧。”
“刘光世兵强马壮,但汴梁这边,邹旭是个硬点子,他是宁立恒亲手培养出来的人,虽然说是叛了,但练兵用兵很有一手。洛阳、汴梁现在全力扶植他,整个黄河以南的东西就紧着邹旭手上的四万人……他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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