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些,房间里有窃窃私语声响起,有些人听懂了一些,但半数以上的人还是似懂非懂的。片刻之后,宁毅见到下方在座诸人中有一位刀疤脸的男子站了出来。
“宁先生,我是个粗人,听不懂什么国啊、朝廷啊之类的,我……我有件事情,今日想说给你听一听。”
一旁杜杀微微靠过来,在宁毅耳边说了句话,宁毅点头:“八爷请讲。”
“当不得八爷这个名号,宁先生叫我老八就是……在座的有些人认识我,老八不算什么英雄,绿林间干的是收人钱财帮人销账的下三滥的勾当,我半生作恶,什么时候死了都不可惜,但金狗杀来了,老八胸中也还有点血性,与身边的几位兄弟姐妹得了福禄老爷子的信,从去年开始,专杀女真人!”
在座的半数是江湖人,此时便有人喝起来:
“是条汉子。”
“英雄好汉!”
宁毅静静听着,那老八拱了拱手:“今年年初,戴梦微那老狗假意抗金,召唤大家去西城县,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伙儿都知道,但中间有一段时间,他抗金名头暴露了,金狗说要杀这老狗偷偷藏起来的一对儿女,我们得了信,与几位兄弟姐妹不顾生死,护住他的儿子、女儿与福禄前辈以及诸位英雄汇合,当时便中了计,这老狗的儿子与女真人勾结,召来军队围了我们这些人,福禄前辈他……便是在那时候为掩护我们,落在了后头的……”
他说到这里,话语变得艰难,在场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神情肃穆下来。疤脸咬了咬牙关:“但中间还有些小事情,是你们不知道的。”
他道:“戴梦微的儿子勾结了金狗,他的那位女儿有没有,我们不知道。护送这对兄妹的途中,我们遭了几次截杀,前行途中他那妹子被人劫去,我的一位小兄弟前去营救,途中落了单,他们辗转几日才找到我们,与大队汇合。我的这位小兄弟他不爱说话,可人是真正的好人,与金狗有不共戴天之仇,过去也救过我的性命……”
他说到这里,语气已微带哽咽。
“……当时啊,戴梦微那狗儿子通敌,女真军队已经围过来了,他想要蛊惑人投降,福路前辈一巴掌打死了他,他那妹子,看起来不知道是否知情,可那种状况下……我那小兄弟啊,当时便挡在了那女子的面前,金狗就要杀过来了,容不得妇人之仁!可我看我那小兄弟的眼睛就知道……我这小兄弟,他是真的,动了心了啊……”
疤脸一生刀口舔血,杀人无算,此时的面目狰狞,眼眶却红起来,眼泪就掉下来了,咬牙切齿:
“……我这小兄弟,他是真的,动了心了啊……”
厅堂里沉默着,有人抹了抹眼睛,疤脸没有说接下来的故事,可发展到这里,众人也能够猜到下一步会发生的是什么。金兵围困住一帮绿林人,刀锋近在眼前,而辨别那戴家女子是敌是友根本来不及——事实上辨别也没有用,即便这戴家女子真的清白,也自然会有意志不坚定者视她为出路,那样的情况下,人们能够做的,也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而在女真南下这十余年里,类似的故事,众人又何止听过一个两个。
疤脸抬头望着宁毅,瞪着眼睛,让泪水从脸上流下来。
“宁先生,当年你弑君造反,是因为昏君无道冤枉了好人!你说心意难平,手起刀落就杀了那皇帝老儿!今日你说了很多理由,可老八我是个粗人,我不知道你们在成都要说些什么,跟我没关系!不杀戴梦微,我这一生,心意难平!”
他的拳头敲在胸口上,宁毅的目光静静地与他对视,没有说任何话,过得片刻,疤脸微微拱手:
“你不杀他,我自去杀!戴梦微的全族上下,我立誓要亲手杀光。你们去成都,聊那华夏吧!”
他转身离开了,随后有更多人转身离开。有人朝着宁毅这边,吐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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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对于金成虎、疤脸等人的接见只是数日以来的小小插曲,有些事情固然令人动容,但放在这庞大的天地间,又难以撼动世事运行的轨迹。
四月底,击溃宗翰后驻扎在汉中的华夏第七军中还是存在大量的乐观氛围的,这样的乐观是他们亲手赢得的事物,他们也比天下任何人更有资格享受此刻的乐观与轻松。但四月三十见过大量战斗英雄并与他们聊过半日后,五月初一这天,严肃的会议就已经在宁毅的主持下陆续展开了。
邹旭腐化变节的问题被摆在高层军官们的面前,宁毅随后开始向第七军中幸存的高层官员们一一细数华夏军接下来的麻烦。地方太大,人员储备太少,一旦稍有松懈,类似于邹旭一般的腐化问题将大幅度地出现,一旦沉浸在享乐与放松的氛围里,华夏军可能要彻底的失去未来。
真正的考验,在每一次阶段性的胜利之后,才会切实的到来,这种考验,甚至比人们在战场上遭遇到的考虑更大、更难以战胜。
统一思想的会议层层展开的同时,华夏军第七军的幸存部队也开始大量进入汉中城内,帮助百姓进行系统性的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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