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现在十分怀疑人生。
她是一千个不想,一万个不想,不想遇到湛魅。
可是偏偏遇到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湛魅故意把她晾在外面大半个时辰的。秋谨言恐怕是与湛魅僵持了许久,才得以出来见她。
“怎么了?一个小奴才遇见了前主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湛魅毫无掩饰对凌落的恶意,嘲讽道。
“哥哥,要我说,这种背叛主子的人,还是不要与她往来比较好——更别提帮她了。”湛魅轻蔑地笑道。
“什么叫背叛主子?”凌落脸色黑了下来。
“哦?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最开始是谁把你带回雍亲王府的?好像不是那位槿郡主吧——”湛魅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湛魅转头望向秋谨言,“哥哥,明明是你在人牙子手里买下的她,她却背信弃义,跟着一个不孝女跑了。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没脸没皮?”
秋谨言淡淡地回话:“请慎言。”
说完,他转头望向凌落,凝眸道:“骕骦马我收下了,郡主有说什么时候来取马吗?”
凌落心思转来几转。
既然秋槿凉打算以骕骦马为契机,带秋谨言逃离雍亲王府,那么必然不会这么快就取回去。更何况郡主本就打算让骕骦马在雍亲王府多待上一段日子。
秋谨言问她什么时间来取马,她是说不出具体日期的。
但是她还有一句话要传达,那句话里面包含了日期——可是又不能让湛魅知晓是什么意思,不然会坏了郡主的计划,使得秋谨言继续被困在这囚笼里面。
不管是为了郡主的命令,还是她的幸福,亦或是他的自由,她都必须把这句话传达出去。
于是,凌落刻意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竹春时节,卅(sà)日,航船之时,槿花至。”
“竹春时节?卅日?航船之时?”湛魅拧起了好看的眉,一脸疑惑。
湛魅不满道:“你在打什么哑谜呢?”
她在乡下长大,几年前才被湛凌星接了回来,不懂一些暗语也实属正常。
秋谨言则是若有所思。他颔首微点,向凌落示意,表明他知道了。他的表情毫无破绽,永远是那么得体与平静。
竹春八月,竹春即八月的代名词。
卅,即三十。卅日就是三十号。
航船,秋谨言和秋槿凉之间的专属用语,全名为夜航船,以前秋槿凉经常在深夜跑到秋谨言的寝室,与他谈古论今,畅谈学问,故而借用了张岱的“夜航船”之名作为暗语。但是凌落怕湛魅听出什么玄机出来,所以省略了“夜”字。
在这里,航船指秋槿凉会亲自到秋谨言的寝室找他。要知道,秋槿凉已经被列入雍亲王府黑名单了,雍亲王府的主人湛凌星曾经明确表明“秋槿凉与她的下属不得入内”,故而秋槿凉要想进去,只能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潜进去。
秋槿凉尚未满十六,而正是这个待了十五年的家,驱逐了她,让她回自己家还得偷偷摸摸的。
湛魅眼珠子沽溜沽溜地转了几圈,娇气开口道:“骕骦马我们就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秋谨言表情平静,无悲亦无喜。
凌落嚅嗫了一下,却是什么话都没说,翩翩然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秋谨言抚摸了一下骕骦马的鬃毛,眼神中是彻骨的寒意,唇角带着一丝冰冷的笑。
小厮关上雍亲王府的大门,留下秋谨言和湛魅两个人在门内对峙。
湛魅无视秋谨言的表情,眉毛一挑,道:“我的好哥哥,可别这样看着我。一个叛徒和一条汪汪乱吠的狗而已,不值得关心。狗与秋槿凉不得入内,乃是王府共识,望哥哥不要不识好歹,否则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秋谨言缓慢开口:“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秋谨言是秋寒与湛凌星之子,湛魅是湛凌星与不知名的野男人之女,他们算是异父同母的兄妹。
湛魅倒是笑得很放肆:“这可不是你想不承认就可以不承认的,我的好哥哥。我现在忙,懒得收拾你,你还是想想母亲回来之后怎么办吧。涉及到秋槿凉的事,母亲大人可不会手软呢。”
秋谨言懒得理她,牵着骕骦马的缰绳便往笏(hu,第四声)草居行去。
笏草居,是秋谨言的住处,取自红楼“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颇有意趣。
笏草居不算大,看起来十分朴素,有篱笆围筑,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香。
秋谨言取下缰绳,轻柔地抚摸着骕骦马的背,骕骦便懒洋洋地趴在草丛上,满意地打着滚儿。
秋谨言唇角带了一丝微笑。他懒洋洋地躺在苫(shan,第一声)草席上,闻着周围清新的青草香味,眼眸中浮现出笑意。
他轻声细语道:“骕骦,我似乎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他望向不远处的金玉堂,那里金碧辉煌,与他这个破旧的笏草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清浅地笑着,眼眸中满是冲破枷锁的渴望。
他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
话说回来,凌落回到槿郡主府后,整个人就怏怏的。
秋槿凉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带到。
秋槿凉柳眉微蹙,但也没有多问。默默地转过头去,小碎步踱到正德殿的门口,躺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听楚子染吹着笛子。
太师椅在桂花树下,桂花树旁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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