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不同往常,带着萧索凄冷的气息漫向人间,倏忽便下得大了。天色乌黑,江浙府邸中不得已燃起了蜡烛,这烛火仿佛也染上了寒气,摇摇摆摆、朦胧曳曳。卫清俊凝沉着脸,见斜天里涌起层层乌云,雨滴纷落,有片片惨白从这灰天里泛出。只听身后一声声叹息声传来,与屋檐滴落的雨点砸在地上水坑里的声音混杂,令人揪心!一阵寒风吹进了帘幔里,摇曳了一下烛火,江从外哑声道:“将窗户关了罢!”
卫清俊答了声:“是!”将窗户关了。他回头看着坐在椅子上发愁的江从外,道:“大人别太发愁了,我们刚才不是派兵去了伏击之地么!相信那两人跑不了的!等擒住了他们,再把江姑娘换回来就成!”
江从外凄然道:“那厓海会的人会……会遵守诺言么?”卫清俊点头道:“大人,我敢保证,他们一定遵守诺言!”
江从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皱起的眉头蕴着极深的忧虑,他看着卫清俊,那年轻的面孔上也罩着几层灰白,不由得心下叹道:“这孩子是真的对我孩儿上心,等这次密雨回来,我一定要促成了这桩婚事。”
实则现下这卫清俊也不光是担忧那江密雨,他心中攒着个心结,那便是今次去与那厓海会谈判时,他觉得自己完全被宋文璩的气度压制了!这使他心底燃起了丛丛火焰,灼得他万分焦虑!他嘴唇发白,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他深深地意识到了,这番谈判实则亦是两方气势的对抗!
而他自认输得彻底!那些簇拥一处的草莽粗人,不仅天生携了倨傲豪放的气度,而且人人各样,浑不相同,却无一例外地自生威严。纵使那人笑着,可也带着绿林的风骨,教你不能亵渎,不敢侵犯。他是完完全全地没有招架之力!仿佛在他们面前,他只能卸了浑身的气数,那种自然的浩气,凝成巨大的力量,教他不自觉地要被他们吸引过去。
正想着,忽听门外一阵喧嚣,仿佛沁着最萧索寒冷、最惶然凄楚的无助,卫清俊一惊,陡觉形势不好,心里发沉,如被一块巨大的冷青石把心给堕了下去。他连忙奔到门口,一个兵士正撞在他怀中,只见那人浑身滴着血,雨水也浑杂着血水一并滴下来,他见了卫清俊,一下子跪在地上,呜呀不清地说道:“大人,那两人……带着兵把我们的兵士都杀了!”
卫清俊眼前一黑,一把拉起那人,攥着他的衣衫,直要攥出血来!他问道:“原来的和后派的都杀了?”那人道:“都杀了!都杀了!他们打起仗来简直不是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们把所有人都杀了,我是装成死人才躲过他们的!”
身后“咣当”一声,卫清俊回身,见江从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连忙奔上前扶起他来。那江从外面色透着隐隐的惨白,仿佛在寒彻骨的雪天里被冻得只剩一息。卫清俊呜咽道:“大人……”江从外道:“我的密雨,我的孩子……”卫清俊道:“大人你放心,江姑娘我肯定会想方设法救回来的!”江从外虚弱地摇摇头,卫清俊心中奇怪,颤声道:“怎地,大人?”江从外瞥了一眼卫清俊,蓦地眼角滑下一滴泪,道:“我们认输,我们把那人还给他们!”
卫清俊听了这话,心中吃了一惊,可他究竟没有江从外官职高,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道:“好,我这就把张大人请过来!”
风声呜咽,似有离人在低声浅泣,诉说着无尽的愁怨。张无轼、叶之文、叶襄和卫清俊坐在椅子上,而那江从外靠在榻上,仿佛日薄西山、气若游丝了一般。
叶之文冷冷地瞥了一眼江从外,道了一句:“大局为重,这厓海会反贼个个是朝廷重犯,怎么能说送回去就送回去呢!”这话入耳,江从外只觉心上又冷了几重,他已经感觉不到这叶之文对他的不敬了,只是哑声道:“一切罪责,都是我一个人扛着!”
卫清俊望着叶之文道:“江姑娘在敌营里,叶大人,你总该体谅一下江大人的心情!”叶之文一听这话,更是生气,因为他知道这卫清俊喜欢江密雨,江从外也有意于卫清俊,而一旦这卫清俊成了江从外的东床快婿,那以后卫清俊升官可就快了,那他在江浙省也就更加说不上话了!这一点叶襄也知道,叶襄也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所以他总是站在叶之文一边。此时叶之文心中愠怒,没轻没重地说了一句:“你喜欢人家,却也不知人家喜不喜欢你!”
卫清俊听了这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恼羞成怒,可在张无轼和江从外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瞪着叶之文。张无轼道:“之文,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叶之文白了卫清俊一眼,不作言语。
江从外看着众人,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众人沉默了半晌,都没人说话,一时屋内寂静,唯有风雨声不休不歇,仿佛要聒碎了人的一颗愁心,让他们时时刻刻不忘了他们仍在风雨之下。
良久,众人身畔的茶都凉透了,只听卫清俊声音微凉,却满含着无尽的惨淡与不甘:“他们失了一个人,可以不辞遥迢的赶来相救,我们失了一个人,却这般都不想去救!”
叶之文听了这话,想要发作,可是竟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江从外一阵心酸,眼泪滚滚而落,苦涩和无助咽不下去,都堵在了喉头,亦是说不出来话。张无轼转身,道:“那依你看,你有何计策能救出来密雨?”
卫清俊道:“清俊惭愧,还没能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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