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门外张天阡对一人道:“你让大伙儿早点休息,明儿还要赶路呢!”那人一声答应,显然这人是张天阡士兵里一个领头的。
只听马蹄声寥落,却越来越近,大抵有一匹马朝这边过来。陆尹琮道:“张天阡看到这房子了,快来抵住门!”惜芷连忙跑过来,两人使了浑身力气拼命抵住门。
却道张天阡看到了这间房子,缓马过来,下马去推门时,却发现这门推不开,他骂道:“真是晦气得紧!这破房子还进不去了!”
阮惜芷侧头看陆尹琮,只见他眉头深蹙,满面阴云,大抵是为这般躲避张天阡而感到憋闷,惜芷悄声安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算得了什么了。”尹琮侧头望着惜芷,眉头轻然舒展,他的眼光温柔似水,在这只有点点火光的屋中,显得如斜阳下一缕和润的清流。
却说正月二十五当夜,陆尹琮和乔洛怯一前一后逃走,张圭竟是当场扑翻在地,人事不知。张天阡扶着张圭,指挥己方的士兵将对方的士兵全歼后,便带着剩下的己方士兵匆匆回了不思府。当夜张圭服了药,蓦地清醒过来,想起陆尹琮已然逃走,竟是心痛欲绝,涕泗长流!张天阡在旁服侍,只觉得父亲便在一刹那间老了十岁还不止,鬓角竟暗生层层白发,他这才方知古人云“一夜白头”当真不假!
张圭张了张嘴要说话,却是一口鲜血喷将在被子的被面上!他凝视着被面上这口鲜血,嘴角微颤,突然间暗运掌力击在这被面上。只见这被面刹那间宛如被大风吹起,飘忽剧烈,蓦地里张圭大喝一声,只听一声闷响,这被面被击成重重碎片。
张圭眼前一黑,俯身一口血吐到了地上。张天阡连忙上前扶住他,潸然泪下,道:“父亲,你万要保重身体。”张圭哑声道:“我总算知道这……这项羽兵败垓下的滋味了。”说完便是一阵咳嗽。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爹,你保重好身子,我们以后可以把陆尹琮那小子抓回来!”张天阡泣道。
张圭听了,抬眼望着张天阡,那眼光甚是悲凉,他一阵苦笑:“卷土重来?卷土重来!我还知道有一首诗这样写: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弟子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张圭又是落下两行清泪,他望着房中那明灭的烛火,怔忡良久。蓦地他道:“你爹老了。说不定,这支蜡烛熄了,你爹也就去了。”张天阡吃了一惊,哭道:“不会的!爹,你别乱说了!”
这时,一个下人来禀告:“夫人回来了。”原来尹孤玉也回到了不思府。张圭眼睛一亮,道:“快让她过来!”
过了片刻,尹孤玉来了,她看着张圭这般模样,竟是心中一酸,抬手掩面,清泪止不住地落。
张天阡出去。张圭见尹孤玉素面荆钗,削肩轻颤,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夜她跳舞时的神采已全然不见,此时竟是憔悴至损,宛若凋零的梨花,心中只是可怜她。
尹孤玉望向张圭,见他老了这许多,亦是清泪在面,不由得万分怜悯他。一时之间,两人竟是默默无语,徒以清泪相对。
张圭一声长叹,道:“若是你为我而哭,那这全部,都是值得的。”尹孤玉听他这般说,心中当真不是滋味。蓦地里,她望着张圭的眼光里,竟添了些许柔情。
张圭接着道:“上元夜的酒席上,你对陆尹琮那般关注,我对你便生了怀疑。但这怀疑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没放在心上,过后便忘了。但我真的没想到,卖了我的,居然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又看了看尹孤玉,道:“如此柔弱的女子,却有着如此深邃的城府。哈……哈。”他挑眉一皱,轻道:“我问一句,你和那陆尹琮,究竟是什么关系?”尹孤玉低声道:“我不愿告诉你。”
张圭一怔,良久道:“这也由得你。”尹孤玉问道:“你恨我罢?”张圭苦笑道:“我……我当然恨你!你放走了陆尹琮,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张圭随即又叹道:“可我又恨不起来你。”他慢慢躺到床上,将脸转向里侧。
尹孤玉泣道:“你……你为何恨不起来我?”张圭猛地坐起,一时触动伤口,顿时疼痛万分,他皱眉怒道:“你竟然问我这句话!这当真……当真是教我既栽在你手里,又被你弄得颜面扫地!”尹孤玉哭喊道:“这么多年,你为何转不过来心意,为何一直爱着我?我……我多盼着你不爱我了,然后一掌打死我,这不是为你自己报了仇么?”张圭心头一凛,眼光在尹孤玉面上转了转,良久轻声道:“你当真是要我死!我今日遇到比陆尹琮逃走还要令我心痛的事情,便是……便是你尹孤玉要我打死你。”
尹孤玉听了此语,方知张圭对自己的情意有多深重!她一时之间,不由得神思恍惚,只隐隐地觉得万事俱灭,自己之于张圭,确是一个此生再不可饶恕的罪人了。
张圭想起了一事,心中一颤,问道:“那夜,你是真的中毒了,还是,还是你服了什么别的毒药,为那陆尹琮要解药?”
尹孤玉看张圭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实是不忍告诉他当时自己在骗他,于是道:“我怎么知道那陆尹琮中了毒!我是为我自己要的解药!”张圭点点头,不再言语。
尹孤玉道:“我终是对你不起!”张圭道:“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句话我听得也厌烦。更何况,欠我的,你尹孤玉已然用那天晚上的那支舞还清了。你那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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