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尹琮怒不可遏,直欲出手将这些鞑子一一毙于掌底。殊不知他这一生气,周身血液流动加快,反倒让软骨毒的解药快速在血里扩散,一时之间,他的内力又恢复了几分。他双手扶住桌角,心中气急,突然一股力量直贯至手,“咔嚓”一声,这桌子角被他掰断。
众人一见这架势,知道眼前这个青年身负武功,都是默不作声了。那些蒙古兵又开始挨家挨户地到门面店铺里去收地头税,待来到这家饭馆前,看到门口拴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红马,那为首的蒙古兵问道:“这马是谁的?”陆尹琮出来,黑云满面,阴森森地道:“是我的。你便要怎地?”那蒙古官道:“这马我们缴了。”陆尹琮一把握住那蒙古兵的手,手上微微加劲,沉声道:“我不是这市镇里的人,你要是敢把这马收了,我教你们这些元兵一个个脑袋找不着身子。”那蒙古兵手骨几乎要被捏得断了,知道眼前人不是吃素的,连忙道:“好说好说!”便又携人进到这饭馆里,要向那老板收税。
却道那老板一声大叫,扑上来死死咬住那为首蒙古兵的耳朵,陆尹琮刚要上来把这蒙古兵毙于掌底,蓦地里却传来两声凄厉的女子叫喊,众人一看之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些蒙古兵抓住了一妇人和一小姑娘,正拿刀抵着她们的咽喉,那小姑娘还对那饭馆老板叫着:“爹……爹!”显然是这饭馆老板的妻女。陆尹琮见了此景,心中一惊,伸出去的手竟自软了。
那饭馆老板似着了疯魔一般,仿佛没有看到这场面,还是死死咬着那蒙古兵的耳朵,只见那人痛得哇哇直叫,两条鲜血顺着耳朵流了下来。抓着那老板妻女的蒙古兵见他还不放人,突然手一动,将那一对母女抹了脖子。众人一声惊呼,想要逃,可竟是没人迈得动脚!
那老板突然两眼发直,随即慢慢松开了口,只见半只血淋淋的耳朵掉了下来,那蒙古兵跌倒在地,痛得晕了过去。众人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有一个兵跑到了那老板背后去,一刀捅在了那老板后背上。
陆尹琮见了此景,当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见那些蒙古人去搀扶在地上的那为首的蒙古兵,心中方寸大乱,阮惜芷哭喊道:“快去看看老板。”陆尹琮上前,蹲下扶起那老板,只见他还剩下半口气,颤声道:“我本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后……最后一个尚有志气的汉人老百姓了,没想到,今日看到了小兄弟。”他咳了一口血,道:“别人也许会笑我傻,说你不愁吃……穿,怎么还要与鞑子作对……”陆尹琮一滴泪掉下来,道:“我知道,你不愿苟且偷生。”那人笑道:“而今,我终于遂了心,我很……很高兴!”陆尹琮落泪道:“我……我点了那般多的好吃的,可是我……我却没有钱。我不管你要怎生处置我,我现下定要先杀了这帮蒙古鞑子!报了你这仇!”说罢刚要起身,却不料那饭馆老板紧紧抱住了他双脚,陆尹琮回身连忙又扶起他,只听那老板道:“别……别去啦!你……你总要……为这镇上……这么多人……着想……”一口气接不上来,又是喘息了一会儿,他望着陆尹琮,道:“你和……那位姑娘……没钱了是么?我……我那边的柜子里……倒有些珠宝。银钞……银钞都交税交没了,今日我那浑家……要把珠宝卖了……换成银钞……交这地头税的,所幸还没换,现在,小兄弟你拿去吧……”他说完这话,便双目闭合,溘然长逝了。
陆尹琮潸然泪下,哽咽难平;阮惜芷见老板死了,也是清泪滑落。却道这些蒙古人见己方杀了三个汉人,虽说是这老板先咬他们头儿的耳朵在先,可究竟他们收地头税也是理亏的,所以各个都不言语,想扶起他们头儿走人。陆尹琮心中悲怒交加,多么想上去将这些蒙古人都打死了,可他看到饭馆里的汉人无一不是吓得面无人色,心中一疼,耳畔回响起老板那句“你总要为这镇上这么多人着想”,不由得面如死灰,再无心力上前拼杀。
蒙古兵离去,饭馆里的人也都纷纷散了,几个小二都是泣不成声,哀悼着这逝去的一家人。事情冷下来,陆尹琮耳畔不禁回响着那卖白馍老伯的“待会儿还要……”,一时心痛如针锥。
尹琮到那柜子里取了珠宝,分了大半给那些小二,道:“这是你们老板的财物,现在他走了,你们便分了罢!”又对惜芷道:“我们给老板一家人办个后事。”一个小二道:“少侠,我们和老板关系很好,这后事便由我们来办罢。我们定会让老板一家人风风光光地下葬!”尹琮道:“这样也好。”
两人出来,尹琮把那一小半珠宝交给了惜芷,言及这珠宝是老板临终前赐予他的,惜芷听了,不禁黯然道:“这餐饭没用到钱,倒还得了钱,可是却发生这样一幕惨剧。”尹琮解下红马,道:“不把鞑子赶出汉土之前,这镇上的人我们……我们救不得。”两人骑上马,都不禁回头再看一眼这长街。只见长街萧条,人影稀疏,冷风扫过,愈显得寡淡可怜。惜芷不禁心道:我们走了,这市镇上的人还要继续过着这暗无天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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