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沾湿了衣袖,耳边是接连不断的打水之声及少女的欢笑声,他躲闪不及,只得于袖后低声央求道:“葭儿·······休得顽皮。”
可此时玩得正欢的小葭儿哪里能听得见他的话?洒来的水落入脖颈,清凉之感从心底蔓延,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那时,他也正值垂髫无忧之龄,后花园中,尚且顽皮的他故意将雪洒落在楚服的身上,而措不及防的她,也是如此,抬袖遮挡,轻唤他名,低声讨饶。
莫名回想起此景,不禁神伤。越放下尽湿的衣袖,呆坐在原地,任水珠滴落在自己的身上。葭儿见状,以为惹他生气,便停手,托着沾湿的衣裙从河中缓步踱到他的面前。
“仪止哥哥,你怎么了?”瞧着他失落的脸色,葭儿不解的问道。
缓过神的高越看向立在河边的葭儿,当瞧见她那浸在水中的裙摆后,不禁眉头微蹙,起身上前,挽手将轻飘飘的她从河中提起,放到岸边的石头上坐下。而后,他独自蹲下身,将她那沾水的裙摆拧干,又帮她把鞋子穿好。
“春水微寒,赤脚在其中浸泡的太久会着凉。”
“葭儿经常在河中淌水,已然习惯,不会着凉的。”瞧着他面色凝重,葭儿慰声道。
“尽管如此,还是仔细些为好。”言罢,他抖落那尽湿的裙子,遮住她裸露出的绝美脚踝,方起身。抬头之际,便将眸光落在那山边渐落的夕阳上,又在目光流连之时瞧见了陌上扛锄归家的百姓。
日落而息的平淡安稳,不过便是如此。
良久,他朝葭儿伸出手,悠声道:“葭儿,随我归家。”
葭儿听之,露出灿笑,赶紧从石头上起身,过来扯住他的长袖,相伴往山中陋室走去。
因那慕容少爷所施的银两,已足够两人度日之用,如此一来,近几月忙碌作画的高越便不必再每日起早贪黑赶于集市,而将画摊之事交与了尚子,终得一丝安闲。自此,他终日居于山墺小屋,看书作画,抄录经书,葭儿伴在身侧,同坐案前,也素手执笔,模仿着他的握笔之势,于平铺的纸张前学着他的样子乱写乱画,每每至此,越见之,便微微一笑。
闲暇之时,瞧着她那歪歪斜斜的笔画,越便搁下手中之笔,轻握在她那笔杆之上,一笔一画教她习字,温和至极,耐心至极。
屋外翠竹青青,偶有黄鹂于枝头啼叫,婉转悠扬;河边草丛中,稚气的孩童无忧嬉戏,笑声朗朗。屋内那初学写字的垂髫少女神情专注,笨拙执笔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习字。长此一来,那原先歪斜缭乱的笔画也愈渐变得整齐了起来。
“仪止哥哥,葭儿二字该如何生书?”
翌日,习字之时,她突然问道。此时,正在作画的高越听之,唇带清浅的笑意,方停笔在她那案前平铺的纸张上写下她的名字。
葭儿见之,喜悦万分,盯着那两个字好奇地看了良久,遂又欢声道:“那仪止哥哥的名字呢?”
越听罢,方又在那张纸上写下“仪止”二字。
自此以后,每日,她便于案前反复练习着这几字,不厌其烦。直到那四个字,两个人名,密密麻麻的将那张纸全部填满。
暮春的一场雨,洒遍幽墺原野,打落了一地残花。此时,经过一番练习,葭儿的字也写得愈发好了,每每尚子见之,都忍不住夸赞。
雨声淅沥,落入河中,易水渐涨,其间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者划着一叶小船穿行于河中,正向岸边靠近。等小船靠岸,那老者方放下船篙,拿绳索下地将木船紧栓于木桩之上。一切完毕,老者如释重负,才隔着迷蒙的烟雨望向河畔的村落。
虽正值雨天,但河畔村落之中依旧可见热闹气息。那村巷青石板上,皆见撑着油纸伞之人在雨中缓行,小商小贩于屋檐下避雨,不禁备感无聊,而和同伴拉起了家常。见此景,老者心生欣慰,方折身回船,提起打来的鱼,便大步走进村落。
“卫老儿,你出船可算归来了。”
“是啊,近来渡河人多,所以总是归的迟些。”
一路来,村巷之人皆对他点头问好,纷纷示意。那卫老儿面色和蔼,笑容满面,皆一一谢过,便穿过小巷,大步朝山中走去。
“卫老儿——”
隐约间,闻得一声呼唤,他回过头望着山下,只见迷蒙的烟雨中,一弱冠之年的男子撑着伞赶了过来。
“阁下冒雨追来,所为何事?”
“卫老儿不记得我了?我是胡生,一月前山中老母突然病重,亏得老儿渡船及时将其送往东城医治,才幸得脱险,此恩情一直未报,现下眼瞅着老儿出船归来,便寻了过来,仓皇之间什么都未准备,为此一画赠之,还望卫老儿定要收下。”
言罢,胡生从袖中抽出一幅画卷,唯恐被雨水沾湿,便一把塞到他手里。
“此画乃玄虚老僧所作,卫老儿定当好生照看。”
“玄虚·······”
他喃声念道,不禁心下好奇,刚想问出心中疑惑,那送画之人却已然一溜小跑下了山。瞧着手中的画卷,他也只得将其仔细的藏于蓑衣之中,便继续向山中走去。
下了赤梅林,大老远便瞧见那伫立在屋前等候的娘俩。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笑容,摘下斗笠,冲那立在烟雨中的两人喊道:
“葭儿——”
渺远空旷的声音回响在山间。葭儿闻声,便挣脱了娘亲的手,于雨中向他奔去。
“阿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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