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挨了揍,又风尘仆仆跑到江河市来告状,最后还被收容所那帮孙子扒了层皮,但冯伟安毕竟今年清明节刚刚见过,一眼就认出来了,赶紧招呼着让苏行文坐下,边上于飞殷勤的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招呼服务员上菜。
“苏叔叔,别急,先喝碗菜粥,免得伤了胃。”
起身做做样子的冯一鸣啾着于飞那模样,实在忍不住把这厮拉到角落处。
“惦记人家女儿,也不能装孙子吧,看看你那德行,周冲看到了得笑话你一辈子。”
“装孙子怎么了?”于飞怪眼一翻,“只要能成事就行!”
冯一鸣冷冷笑着说:“你要真成人家孙子了,得叫苏素一声妈……”
“……”
那边一行人纷纷坐下,苏素和冯良才陪着苏行文吃了点,冯伟安扭头看了眼儿子,“这事儿到底怎么解决?事先说好,青萍那帮地痞流氓已经被逮进去了,这个你放心,但是……”
冯伟安这话的意思是在问,你苏行文还要不要继续告状?毕竟省级文化保护单位被强行拆除放在明面上可不是什么小事,不过你个人安全不用担心。
啧啧,一听这话,冯一鸣就龇牙咧嘴的,老头子人品杠杠的,但决心不掺和政治还真是件好事,人品好在官场上向来不是褒义词,换个人非得把利害关系、救助恩情一条条摆出来,最后才谈起告状的事呢。
“事儿得一步步来嘛。”冯一鸣踱着步走过来,笑道:“这次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话还没说完,饭桌上就咯噔一下,面色惨白的苏行文失手,饭碗砸在桌上,立是一片狼藉。
冯伟安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突然顿住了,刚才苏行文进门前,儿子还说他自己和苏行文打过交道……
“和尚……不,是道士。”冯一鸣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光头,虽然没了头发不大看得出年龄段,但至少得五十岁开外了。
“你是那个……”苏行文眼角余光看见女儿苏素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嘴唇动了几下,才勉强笑着说:“还好当时苏素抄了车牌号……”
“要没有苏素,事情也能解决,但速度可能就要慢得多了。”于飞接口道:“苏素心思细,行事果决,不然苏叔叔还得在收容收里遭几天罪。”
苏行文好一会儿面色才恢复正常,当年自己说来掷签的青年虽然器宇不凡,但面相暗带杀机,女儿苏素却贸贸然记下了车牌号还被自己训斥,没想到,到头来却救了自家性命。
吃过饭,原本安排苏行文去睡一觉,但无奈他非说要把事情做个了结,最后冯伟安安排车送冯良才回青萍,其他人就在合香居顶层的办公室坐下。
“这是青萍苦茶,虽然刚入口味儿苦了点,但仔细一品却暗藏幽香,正所谓苦尽甘来、柳暗花明。”冯一鸣端着古式茶盏,笑道:“集团高层除了魏军和梁刑之外,其他人都是定量供应,老爸你要不要带点回去?”
“我喝不惯这茶,你妈妈更喝不惯,她夏天苦瓜都不肯入口。”冯伟安打量着手上黝黑透亮的茶盏,“倒是这茶杯有点意思……”
“看起来像什么?”
冯伟安眨眨眼,试探问:“宋黑釉茶盏?”
“看起来像是官窑?”冯伟安脑子一转想起儿子现在的身家,大喜道:“哥窑肯定不是,汝窑釉白青、官窑釉青绿,难道是……”
冯一鸣面带笑容避而不答,转头看向苏行文父女,心里不住吐槽,这么多年了,老爸这眼力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呢!
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年代能玩得起古董的,还能堂而皇之拿出来招待客人的,那都是豪奢人家,苏行文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转头看了眼女儿,苏素手指微动,在苏行文手心上划了个字。
以钱红军为首的拆迁公司在青萍横行霸道,弄得天怨人怒,这对展雄集团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对于冯家来说更不是什么大事,更别说这帮人都被逮进去了,八成得蹲几年,说不定青萍知道底细的人还暗自竖起大拇指,佩服冯家当断则断呢。
但苏行文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住宅被拆和省级文化保护单位被拆,两件事性质完全不同,前者只是民间纠纷,后者却触碰了法律,如果任由事情蔓延下去,至少万全地产青萍那帮人都逃不了干系。
“两年前,那一卦后,真如你所说的,旧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过龙门。”冯一鸣手上的茶盖微微抚过盏沿,“没给自己算一卦?还是说医者不自医?”
“我记得我还安排人捐了笔香火钱,让你修缮修缮道观?”
苏行文低着头轻声说:“古建筑修复这一行太贵,而且还要主管单位批准,实际上那笔钱我没拿到手。”
“现在倒是拿到了。”苏素撇嘴道:“昨天晚上有个人连夜去了村里,把钱交到村长那了。”
青萍的这帮王八蛋,这是雁过拔毛啊,还是留了大雁,只放走了一根毛的那种……
冯一鸣咂咂嘴,转头看了眼边上的于飞。
现在轮到你上场了,愣在这干嘛啊!
“苏叔叔,您前几天不是去告状了嘛,效果怎么样?”于飞又倒了杯茶推过去,“要是上面没啥反应,咱再来一次?”
我和你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还“咱”……苏行文有点诧异,目光在冯家父子脸上游移不定,来江河告状只是鱼死网破、破釜沉舟之举,但现在女儿在身边,对方的后台老板又是过世妻子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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