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趁先生回家机会,帮助蒲大壮办完了喜事,匆匆赶回书馆。
一进门,李希梅便着急地问:“留仙,先生临走时,特意嘱咐我们每天写两首诗,现在五天过去了,可我们一首也没写出来,先生来了,怎么办呢?”
蒲松龄笑道:“抓紧写呀。”
李希梅说:“写诗谈何容易,五天没写出来一首!短短一天就能写十首吗?真是天方夜谭!”
赵晋石说:“杜工部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们自觉读书不少,为什么一提起笔来就闷缸呢?”
蒲松龄说创作的手段之一,可我认为杜甫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就是韩昌黎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
“怎么才算是‘躬行’呢?”
蒲松龄说:“就是走出书斋,到现实生活中去观察,体验,感受,捕捉诗歌创作的素材,然后把掌握的素材加工整理。”
“怎么加工?”
“加工就是对你捕捉到的原始素材去进一步分析、提炼、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地咀嚼、消化,然后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
李希梅听着直摇头,不等蒲松龄说完,便急不可耐的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套理论?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蒲松龄说:“把自己关在屋里,闭门造车,当然糊涂,只要走出去,到现实生活中体验,就不糊涂啦。”
“走出去看,看什么?天空、白云、太阳、月亮到处都一样,成天清风明月,和风细雨,有啥意思?除了‘晨风夕月’、就是‘街柳庭花’,啥时也写不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样的千古绝唱来!”
蒲松龄道:“上次我动你们去参加灭蝗战斗时说过;生活是诗歌创作的唯一源泉!我们之所以写不出激情磅礴的诗句,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到现实生活中去亲身体验、观察、感受劳苦大众的痛悲惨生活,了解他们对现实的看法和需求。就拿李白和杜甫来说,同样是诗歌创作的伟大天才,为什么李白只能写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而写不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呢?根本问题,就是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李白生活、创作的时代,正是唐朝极盛时期,社会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而他本人又过着尊贵、富足、的日子,骑着骏马,带着美妾,到处游山玩水。所以他的诗就局限在歌颂山河壮丽。气象万千一类欣赏美景抒发情怀上,杜甫就不同了,他生活的年代,正是安史之乱,大唐王朝由昌盛到衰败的时期。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诗人在逃难途中,亲眼目睹山河破碎,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悲惨景象。而唐玄宗和杨贵妃依然在骊山行宫中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情不自禁吟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为民请命的诗句。如果不亲身感受到风吹屋破,冷雨浇身的痛苦,就联想不到在凄风苦雨中饱受煎熬的天下寒士……总而言之,没有现实生活,就没有写诗的素材。因此,要找到写诗的素材,就必须走出书斋,到被旱魔蹂躏,惨不忍睹的庄稼地里去看看:那枯焦的禾苗,龟裂的土地,到这些土地经营者家中走访,去观察、体验一下他们吃糠咽菜、卖男鬻女的悲惨生活,去听听他们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悲嚎声!铁石之人也会潸然泪下,会在心灵深处激起汹涌澎湃的浪花!这种充满激情的浪花就是诗。”
“奇谈怪论!”先生一步闯进来,一脸严肃地质问蒲松龄:“你说书生关在书斋中写不出好诗来,那么,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乡’一诗不就是旅途中被困在客房里坐在床上赏月写出来的吗?”
“不,老师,当时李白不是在客房里,更不是坐在床上赏月。”
“什么?”先生把书往案上一摔,手持戒尺逼近蒲松龄:“李白不是在屋里是在什么地方,难道睡觉的床放在天井里?”
“老师,刚才我说过啦,李白诗中所说的床不是睡觉用的床铺,而是马札或杌子,是从西域传入中原的,名曰胡床。再说他如果是坐在屋里的床上,隔着屋顶怎能够举头望明月呢?难道外面天空中的月光能照到屋里床前头来吗?所以说,李白当时写这首诗的背景是:当时夜深人静,旅途寂寞难以入睡,于是坐在院子里的兀札上,触景生情,写下了这首怀念故乡、亲人的千古名唱。”
“荒谬!”先生把戒尺在书案上重重一击:“无稽之谈!”
“老师!”蒲松龄毫不妥协,据理力争,但是他的话被李希梅打断了,原来李希梅见老师震怒,忙递眼色向蒲松龄发出警告,示意他要给老师留面子!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只好附和老师:“我同意老师的观点。李白当时是在屋里的床上吟成这首诗的……”
“嘿嘿!”蒲松龄见李希梅的观点如此暧昧,本想报以放声大笑,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压抑成了轻微的冷笑:“那么,‘疑是地上霜’呢?难道李白这样的旷世奇才,会昏聩到怀疑屋子里也会下霜吗?”
李希梅仰脸看看先生,突然发现老人刚才那震怒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他迈着沉稳的脚步走到院子里,望着刚刚升上天的太阳,两眼紧闭,脸上的表情像在自责,又仿佛是在忏悔:我墨守成规,不求甚解,也许蒲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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