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梅果然带领同学们前贺喜来了。这群黉门学子一进土里土气的农家院,立刻招来全庄人好奇的目光,同时也带动了不少瞧不起蒲大壮的人,前来贺喜。平时不屑一顾的院落,一时门庭若市,热闹非常。
看着新人入了洞房,蒲松龄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由于三年一度的乡试临近,先生对学子们抓得很紧,从春到夏,蒲松龄一直在李希梅家吃住,没空回家。
这年夏季干旱少雨,蒲松龄身在书斋,心里却一直惦念赖以生存几亩庄稼,更惦念忙里忙外、受苦受累的妻子。妻子好强的个性和勤劳的双手,只要满井不干,决不会让庄稼干坏,可是,一个小脚女人挑水浇灌几亩庄稼,需要付出多少艰辛的汗水啊!
持续的旱情,终于使先生也惦记起家中的几亩薄田来,要回家看看,这自然就给学子们放了假。
干旱对城里没多大影响。一出城门,情况大变:路上蹅起的尘土,足有一虎口深,烈日炙烤下,如同滚烫的粘粥,脚一踏上,就往鞋里灌,烫的人呲牙跺脚。路旁的庄稼更是惨不忍睹:麦苗没抽穗就干枯了,一把火就会烧得精光!最耐旱的高粱、谷苗也大半枯黄。老百姓见夏粮绝产,秋苗无望,纷纷外出逃荒要饭,一路上都是面黄肌瘦,一脸菜色的灾民!
满井附近却是另一番景象,庄稼一片葱绿,长喜人,更激发了人们与旱魔拚博的劲头!人们一天到晚,车载、肩挑,浇灌庄稼,一派繁忙景象。
文秀站在井台上,灌满两桶水,正要挑起来走,忽然听人喊:“留仙回来了!”忙转身一看,真是丈夫回来了,急忙放下担杖迎过去。
“你咋回来了?”嘴上这么问,心中高兴得不得了。
“回来瞧瞧庄稼怎么样了。”
有人打超趣:“想老婆就说想老婆吧,偏说回来看庄稼,真是放屁拉桌子——没啥遮羞!”
说俏皮话的是阿嫂,她正站在旁边,瞅着三弟两口子的亲热劲抿嘴偷笑。
蒲松龄问:“嫂嫂,怎么你一个人干,哥呢?”
“挑着水前头走了!俺可不像你们,好的长成堆似的。”
文秀反击道:“净睁着眼说瞎话,俺都快两个月不见面了。”
阿嫂咯咯笑着自我解嘲:“可是呢,我倒忘了,三兄弟,你这些日子不蹅家门,看把弟媳累瘦了,也晒黑了,叫人怪心疼的。”
“哈哈哈!”逗的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阿嫂挑起水桶,一溜烟走了。
蒲松龄把书箱交给妻子,伸手去拿担杖。
文秀不放手,却掏出钥匙递给他:“快晌午了,你先回家吧。”
蒲松龄却坚持要替她挑水,文秀知道争不过他,只好撒手,提起书箱在后面跟着。
俗话说:白面书生身子娇,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蒲松龄凭着一时冲动,挑起担水没走几步,肩膀便硌得疼痛难忍,脚步也乱了,两条腿像拌草棍儿似的乱扑棱。他试图放下水桶换肩,又怕人笑话。于是便将两只水桶一甩,学挑夫利用重物惯性,让担子从左肩转换到右肩上。然而由于操作不熟练,担杖离开了肩膀,将两只水桶摔翻在地上,招来路人一阵哄堂大笑。
文秀见状,又心疼又好笑!关切地问:“怎么啦?碰着没有?”
蒲松龄摔了水桶浅了身泥,沮丧地说:“不挑了,咱们回家吧。”
文秀却说:“挑,往家捎水浇树不费工夫。一天捎一担,十天灌一遍”说完,接过丈夫手中的担杖,勾起倒在地上的水桶,回到井上灌了水,挑起来往家走。
蒲松龄在后面跟着,看着妻子踮着小脚蹒跚走路的样子,十分心疼。于是,追上又要替她挑,文秀再也没让给他。
也许是地里干活的人们还没回村,街上空空荡荡,死气沉沉。文秀说:“除满井附近的庄稼外,远处浇不上水的都旱坏了。人们见秋收没指望,多半逃荒要饭去了,只留下老弱残疾看守门户。大伙都说,要是蒲老善人健在。情况完全两样!”
蒲松龄感慨道:“老人行了一辈子好,作为后人,我们该怎么办呢?”
文秀叹口气说:“我们没有先父的本事,尽力而为吧!”
进庄不远,见一个白发老奶奶背靠大槐树坐着,两手抱着拐杖打瞌睡。听见有人走来,慢慢抬起头来,见是蒲松龄夫妇,挣扎着起身打招呼。
蒲松龄急忙上前扶住她:“大娘,您可好啊?”
“好!好!”老人干瘪的嘴唇吃力地蠕动着,声音沙哑而微弱:“渴死了!快扚瓢凉水给我喝!”
蒲松龄上前安慰她:“大娘,喝凉水会闹肚子的,来,我搀扶您上俺家喝水、吃点东西吧。”
“不,不!”老人无力的摇摇头:“都走了,我得看家。”
文秀放下水桶,也过来搀扶她:“大娘,穷家没人偷,上俺家去吧,我做饭给你吃。”
“不,我不能去。”老人极力挣脱。
“为啥不去?俺哥后晌能回来?”
“不,他回不来,他去远处逃荒,十天半月不回来!”
“那你在家等啥?有人给你送饭?”
“没有!”
“家里没吃没喝,俺哥走了放心?”
“他是用顶小的孩子换了二升粮食留下走的,当夜就被耗子倒登了一半。唉!我是该饿死的命啊。”说着,轻轻啜泣起来。
蒲松龄宽慰她:“大娘,上俺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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