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笃庆道:“那也不见得,我们不要搬着屁股上墙头——自己抬高自己。还是谦虚点好。来!蒲壮士!我们文武联袂,痛饮几杯!”
蒲大壮红着脸,憨厚地一笑:“不,诸位是文人秀才,我是个大老粗,不能同席。”
李希梅见他貌似粗莽,说话却很有礼貌,心里越加敬重他,况且又是蒲松龄的同族兄弟,非拉他入席不可!
大壮看看蒲松龄,蒲松龄正朝他使眼色,示意让他坐,又经李希梅等人极力拉劝,终于挨着王鹿瞻坐下来。
王鹿瞻这个浑身一尘不染,头发上抹着桂花油的阔少爷,哪里受的这等污秽,喊了一声:“熏死我也。”愤然起身离席而去。
蒲大壮倒也知趣,红着脸朝众人抱歉地一笑:“才推车出过一身大汗,不仅浊气熏人,且自己也觉得身上黏糊糊不好受,诸位慢慢喝,我去洗个澡再来,说罢,起身就走。”
蒲松龄一把拉住他道:“别走,我这里有澡盆、热水,快去洗,既然不跟众人同坐,就到厨房里帮你弟妹忙活忙活,晚上,咱兄弟俩再好好喝一场。”
“哎!”大壮答应着去了。
蒲大壮走了,王鹿瞻才入席坐下。
李希梅说:“人到齐了,留仙兄,宣布开始吧,鹿瞻兄打头;厚斋第二,晋石第三,我第四,留仙兄是东道主,最后压阵脚。”
蒲松龄说:“既然大家一致拥护,我就当仁不让了。鹿瞻兄打头,希梅第二,厚斋第三,我在第四,周而复始地轮转,举筷为令,筷落吟诗,愈时者罚酒一杯。鹿瞻兄请借怀表一用。”
王鹿瞻从衣袋里掏出只银光闪闪的怀表递给他。
蒲松龄看着表喊道;“现在开始”!
王鹿瞻先端杯喝了,吟道:
春日访友满井东,潺潺溪流伴我行。鸟语婉转鸣村树,
张笃庆:野花夹道送温馨。绕村树木满眼绿,
赵晋石:几树娇杏火样红。小扣柴扉惊黄犬,
李希梅:主人含笑出相迎。庭院无尘洁如洗
蒲松龄:茅舍依林画图中。当门柳丝垂湘帘
王鹿瞻:傍户榴花挂红灯。燕子衔泥筑巢忙
张笃庆:黄鹂求偶深树鸣。堆土立石且为山
赵晋石;登高望远好赏景。一池春水开宝鉴,
李希梅:天光云影共溶溶。池塘水暖鱼跃浪
蒲松龄:水渍石润渌苔生,小荷未露尖尖角
王鹿瞻:早有蜻蜓在上头。
蒲松龄:停!引用不当,而且错了韵。罚酒一杯!,
王鹿瞻:根本没错,你不是说‘小荷才露尖尖角’吗?
蒲松龄:我说的是:“小荷未露尖尖角……”
“蜻蜓……蜻蜓……蜻蜓点水没处歇。”
“联的好!”众人齐声欢呼,王鹿瞻抬眼一看,替他联诗的人正是刚才自己厌恶的莽汉蒲大壮。他洗完了澡穿得干干净净,提着开水前来冲茶,听蒲松龄说了上句,王鹿瞻一时联不上。随口联了下句。
蒲大壮会联诗,不但使王鹿瞻感到吃惊,众人也都纳闷,一天书没念的庄家汉,怎么会巧妙地把古人诗句略加修改,反其意而用之呢?一定是他和蒲松龄在一块,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学会吟诗了吧?
众人的猜测是对的,原来他跟蒲松龄相处久了,对读书识字产生了兴趣,而蒲松龄也一直孜孜不倦地教他。有道是近红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啥人学啥人。蒲松龄无论是写诗、读诗,他都认真听、认真学。慢慢掌握了写诗的基本你要领。他在社会底层,对生活观察感受颇为深刻,所以,这句诗联的不但入情入理,且形象生动。
蒲松龄听罢大喜,大壮成功对句,一来对王鹿瞻厌恶穷苦百姓的思想有力回击,二来长了穷苦百姓自学成才的志气。于是鼓励他继续再往下联。蒲大壮不善辞令,一时急得抓耳挠腮鼓不出来,蒲松龄示意他以手中的水壶为题,大壮会意,鼓了一阵说:
“提壶冲茶龙行雨,”
王鹿瞻接道:风霜吹火虎生风,二猿伐木猴对锯(句)。
李希梅怕蒲大壮联不上,让王鹿瞻看热闹,要要替他联,王鹿瞻不让,偏偏要蒲大壮联,而蒲大壮心里也明白王鹿瞻借联诗骂他,反戈一击道:
“母猪踹栏畜出蹄(题)。”
众人哄堂大笑。
王鹿瞻出身豪门大家,一向瞧不起平头百姓,今日逢着蒲大壮,本想拿他开涮,不料心中又气又恨,愤然辞席。
蒲松龄觉得好好一桌酒席闹得不欢而散,自然怨王鹿瞻孤高自傲,目中无人,可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与自己这个‘酒司令’失误也有很大关系,于是,劝蒲大壮向王鹿瞻承认自己出语伤人。
蒲大壮开始理直气壮:“是他先骂我‘二猿伐木猴对锯’(句)我才骂他‘母猪踹栏畜出蹄’(题)的,凭啥向他认错?”
蒲松龄道:“论年令,你是老大哥,得让着小弟弟。待要好,大让小嘛!”
于是,大壮是个厚道仅动向王鹿瞻承认自己任性、出语伤人。
王鹿瞻本来理亏,也就顺坡下驴,于是大家哈哈一笑,风波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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