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序有意避开我灼烈的眼神,转首深望着此刻千娇百媚的祁抒意,启唇笑语:“那你说,你与朕是否也算一物降一物呢?”
祁抒意深深垂首,绞着袖口愈发羞赧,半晌不说一句话。媛宁见她小女儿情态十足,不由曼声笑道:“怎么不算?本宫听驸马说,明懿夫人曾在出阁前放过豪言壮语,说此生绝不为人妾侍,却偏偏愿意嫁给皇兄为侧妃,这不是一物降一物又是什么?”
祁抒意的眉心突然一跳,眼神似往我的方向稍带片刻,转而抬首望着媛宁,眉目清韵澹然:“本宫当年少不更事,让长公主见笑了。其实就连本宫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当初所言实在太过稚嫩,妾侍也好,嫡妻也罢,只要能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名分又算得了什么?就像当初殿下您不顾世人冷言冷语,执意嫁给本宫庶兄为妻一样,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会在乎他的身份和自己的身份,您说是么?”
乔媛宁与祁抒意这番话,几乎是前者刚说完,后者就不假思索地给予回应。我不得不佩服祁抒意如此迅捷的反应速度,能在短时间内将话圆得天衣无缝,顺便再次向乔序表明心迹,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相比于我的佩服,宛清对此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兀自别过头去饮酒不语。
我轻锁黛眉,心中疑窦丛生,宛清莫非从祁抒意的话中听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媛宁转首面对延顺,玉白下颌微微扬起,笑盈盈道:“本宫竟不知这位皇庶嫂兼小姑子这么伶牙俐齿,把话说到了本宫心底。”
她的左手缓缓抚上延顺的指骨,眼中情意温然分明:“当初本宫也发过誓,此生只会嫁给把自己打败的男子。眼看那次比赛即将输给你,不甘失败的本宫还非要和你骑马射箭,以此分出胜负。”
她低眉娇笑:“现在想来,其实咱们当初何苦一较高下,既然认定了你就是与本宫相伴一生的良人,旁人的言论又怎能将本宫左右?”
祁延顺款款握住媛宁的柔荑,声如初糯温然:“不能将你左右自然也不能将我左右,此生能娶公主为妻,已是我祁延顺莫大的福分,更何况咱们现在还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思绪犹如太液池畔来回往复的波涛,拍打着我脆弱的记忆崖岸,感动如潮,汹涌澎湃地将我包围。今天早上,乔序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如今再听祁延顺说一遍,竟能触发我心底同样的感受。
这大概算是夫妻之间最深情又深重的诺言了吧?
我不禁再次望向乔序,而他也正好转头望着我,四目相对时,我的两方翠黛一弯,笑意也平添几分。
看来他也想起了他对我说过的话!
我低眉笑意渐深,余光扫过殿中的皇亲国戚,接着好以整暇地抚平衣襟,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而他也迅速转身坐好,不再与我暗送秋波。
方才不过仅仅一瞬,我也忍不住心神荡漾,或许这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1)的感觉吧。
太后执绣帕轻咳一声,温然笑道:“宁儿,你们还真对众人视若无睹了?”
被太后这么提醒,媛宁与延顺赶紧放开了彼此的双手。两人低眉又窘又羞,尤其是媛宁,那张俏脸仿佛被人点上了化水朱砂,自双颊慢慢往耳畔晕染,愈发显得她娇俏迷人。
我不禁掩扇轻笑,眸光一转,提笔写道:“母后可别恼他们,谁还没个如胶似漆的时候?再加上今天是小和睦的周岁生辰,想起女儿,长公主和驸马爷难免情不自禁,您说可是?”
【1】节选自李商隐的《无题》,全诗为:“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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